劇情介紹
1、
女人在嫉妒這種情緒上格外敏感。
尤其是爭強好勝的女人看到別的女人混得比自己好，處處壓在自己頭上，自然心有不甘，想要超過對方，一鼓作氣把對手打倒。
這就是我和顧明明的戰(zhàn)爭起源。
哦，忘了介紹，顧明明是我的直屬領(lǐng)導(dǎo)。
但那又怎么樣，我進公司的時候頭上可是頂著s公司的光環(huán)。
s公司在北京，做公眾號，在業(yè)界鼎鼎有名，粉絲早已經(jīng)達到幾千萬，甚至連文章的點贊數(shù)量都達到過十萬加。我一畢業(yè)就進入s公司，從實習生做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工作了一年半，什么樣的場面沒有見過。
這些都是我離開s公司后，s公司帶給我的光環(huán)加持，寫在簡歷上也是金光閃閃，不管是向哪家公司投遞簡歷，對方的hr一般都會小心翼翼跟我確認，“不好意思葉女士，我想問一下，您簡歷上寫的s公司，是北京的xxxx公司嗎？”
他們在問這個問題時，口氣中那種不易察覺的惶恐和討好，讓我十分受用。
畢竟在經(jīng)濟發(fā)展并不發(fā)達的z市，s公司就像天上的明月一樣，遙遠美好，卻可望不可即。
顧明明是唯一一個沒有看到我頭頂光環(huán)的人。
她讓我從實習期開始做起，底薪2000塊。
我在z市新租的公寓房租就1500，也就是說我的工資僅僅夠我繳納房租。
“我之前在s公司的工資底薪是6000塊，也有績效考核，我的績效能拿到4000加，每個月到手至少有一萬。現(xiàn)在您跟我講，實習期的工資只有2000？抱歉，我接受不了?！?/p>
我覺得有些氣憤，2000塊錢的工資簡直就是對我的一種侮辱！
“姑娘，這個行業(yè)的薪資水平，就算是在北上廣，也不過五千左右。你能拿這么多錢，不是憑借你自身的實力，而是s公司這個平臺。我們公司在整個z市待遇算中等偏上了，而且我們公司未來的發(fā)展空間很大——”
“發(fā)展空間大就給人兩千的工資嗎？”我有些生氣地打斷了她的話。
“你追求高工資，為什么要從s公司離職呢？”她雙臂交叉，后背靠在椅子上，笑著問我。
打人不打臉，她又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臉上，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要不是在s公司混不下去，誰到這里來找工作？
s公司從外面看去，的確光鮮亮麗，是很多人擠破腦袋都想進的公司。然而它背后不為人知的一面是，公司內(nèi)斗得太厲害，為了搶業(yè)績，兩個部門的領(lǐng)導(dǎo)可以在辦公室里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更別說暗地里，給對方互穿小鞋、打小報告了。
帶我的領(lǐng)導(dǎo)在一次工作中，被人陷害，出現(xiàn)失誤，在網(wǎng)上引起軒然大波，被迫辭職，連累我也離開了公司。
父母聽說我離職后，堅決不要我留在北京，各種逼迫威脅，非要我回家找工作。
我跟他們大鬧一場，雙方都讓一步：我離開北京，但不會回家，而是來離家相對較近，經(jīng)濟發(fā)展又貌似不錯的z市闖蕩。
誰知來到z市后，才發(fā)現(xiàn)號稱新一線城市的z市，經(jīng)濟發(fā)展竟然這么落后！
在北京，新媒體的公司就像是雨后的春筍，一抓一大把，就算是找不到像s公司這樣財大氣粗的，憑借著s公司的光環(huán)加持，找一份普通的工作糊口根本不成問題?？稍趜市，你連糊口的都找不到。
一連半個月，我在網(wǎng)上瀏覽z市的招聘信息，不是工資太低，就是發(fā)展前景不好。
“z市就這樣啊，想當年我作為應(yīng)屆畢業(yè)生，進我們公司的時候，實習工資也是兩千多一點。”一畢業(yè)就來z市打拼的閨蜜聽我吐槽z市工資低，安慰我，“不管你找多少家都這樣。這就是z市真正的發(fā)展水平，抱怨也沒有辦法。”
想起閨蜜的話，我的心情更糟糕了。
顧明明還在喋喋不休介紹他們公司的情況：“我們公司在整個行業(yè)發(fā)展都很有潛力，公司的公眾號已經(jīng)做到整個行業(yè)前三了，爭取明年做到行業(yè)第一。”
我打量著整間辦公室的環(huán)境，心里壓根就不信她的話。
在她身后是一排淺胡桃色的玻璃柜，玻璃看上去很久沒有清理了，柜面上還堆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包裝盒，整個辦公室看上去很雜亂。
由于玻璃柜占了房間的二分之一，辦公區(qū)全都擠在墻角里，狹仄的格子間里，每個人低頭工作。從我這個角度看他們，人人都像是被北京的沙塵暴剛剛吹過，全都灰頭土臉的。
這樣的辦公環(huán)境，竟然能做到行業(yè)前三，這個行業(yè)發(fā)展是有多差勁？
從顧明明公司出來，我又接連面試了不少公司，竟然沒有一家合適的。
我看著招聘網(wǎng)站上被我瀏覽過無數(shù)遍的招聘信息：那些靠譜的職位，我已經(jīng)去面試過了，并沒有多大的發(fā)展空間；那些不靠譜的職位，我也已經(jīng)去面試過了，他們打著招聘的名義想要騙我的錢。
為了找工作，我已經(jīng)精疲力竭，彈盡糧絕。
此時我又接到了顧明明公司的hr打來的電話，“葉女士，我們公司領(lǐng)導(dǎo)經(jīng)過考慮，決定給你漲五百塊錢，您再考慮一下？”
顧明明讓步，多加的這五百塊錢，最終讓我動搖了。
雖然我并不是因為這多加的五百塊錢才去顧明明的公司，但偏偏看上去就像是他們給我加了這五百塊錢，我才接受了這份工作。
我以兩千五百塊的價格就把自己賤賣了，從此以后我在顧明明面前永遠都有種低人一等的廉價感。s公司的光環(huán)加持在我進入公司的第一天就破碎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也沒有起過任何的作用。
" 2、
我入職的這家公司，是經(jīng)營玉石文玩的，這個行業(yè)之前我并沒有接觸過。
不過好在我的工作形式還是熟悉的：運營公司的公眾號。
顧明明是我的直接領(lǐng)導(dǎo)，她的工作跟我一樣也是給公司的公眾號寫文，介紹行業(yè)相關(guān)知識。
她知道我沒有相關(guān)行業(yè)的經(jīng)驗，就讓我拿著小號練手，一邊學習行業(yè)知識，一邊寫行業(yè)相關(guān)文章，我每天都要把寫完的文章給她審閱，周末也不例外。
我的休息日幾乎全都用來公司加班了，工資卻拿那么少，這讓我非常反感。
更讓我反感的是，顧明明對我稿件的修改方式。
我讀過她的文章，在我看來，她寫得很差勁，沒有一點才氣，我的文章比她的好。
所以對每天她都要給我審稿這件事，我非常排斥。
一篇文采飛揚的文章，每次在她手里都會改得面目全非，就像是一只金碧輝煌的孔雀被她硬生生拔掉了尾巴上的羽毛，變成了一只山雞。
我對她的能力深深質(zhì)疑，并且由質(zhì)疑變成了一種逆反心理。
就在我工作了快一個月后，這種逆反心理讓我跟她的矛盾終于爆發(fā)了。
那是一個周末，我跟閨蜜出去吃飯，玩嗨了，十點多鐘才回家。
回家后，我才想起公司的小號今天還沒有發(fā)文章，急忙從這里扒一段，從那里抄幾句，湊了一篇文章，又隨便從網(wǎng)上搜了幾張圖片插入進去，等我弄完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終于趕在這一天結(jié)束之前把文章發(fā)了出去。
不得不說，我在文章發(fā)出去的時候，的確有點心虛。
沒想到文章發(fā)出去沒過五分鐘，顧明明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在家埋頭寫了一天，你就寫成這樣？”她在電話那頭諷刺我，“我今天可是特意晚睡，就等著拜讀您的大作呢，你給我看這種垃圾？”
“今天我有事，確實發(fā)晚了?！蔽倚奶摰亟忉?。
“你有事我可以理解，但你的工作態(tài)度一直就不端正，出了問題，你就想用有事來搪塞嗎？”她的聲音逐漸嚴厲起來，“你的文章配圖里有一張蜜蠟吊墜，那蜜蠟是假的，你知道嗎？”
蜜蠟吊墜是假的？
我打開電腦，找到那篇文章，點開，找到那張蜜蠟吊墜的照片，看了半天都沒有瞧出它是假的。
“假在哪里？我看著很真啊。”
她的口氣變得更壞了，又問了一個更加專業(yè)的知識，“蜜蠟的真假該如何判斷？”
她的提問讓我想到了高中課堂上，老師的隨堂測試，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我連真假都分不出來，我怎么知道該如何判定！
“我不知道?！?/p>
“你前天小號里剛發(fā)過一篇鑒定蜜蠟真假的文章，你不記得了嗎？”她的口氣咄咄逼人，我拿著手機的手，已經(jīng)有點顫抖。
我急忙在電腦上查找周五發(fā)的文章，果然找到了那篇鑒定蜜蠟真假的文章，點開，里面在介紹假蜜蠟時，用的一張照片竟然就是今天我文章里用的那一張！
我惴惴不安，緊張到極點。
“那篇鑒定真假的文章，你在轉(zhuǎn)載的時候，是不是根本就沒讀過？”她繼續(xù)問。
是，我沒有讀過。
周五那天，顧明明有事沒來公司，沒人管我，我就散漫地過了一天，快下班時，才匆匆忙忙從別的公眾號轉(zhuǎn)載了幾篇文章，我哪里有時間細讀。
“你覺得一個月兩千五的工資很委屈是嗎？可在我看來，你連這兩千五百塊都不配拿！你自己去翻翻自己這近一個月的閱讀量，我一個人運營兩個號的時候，小號上的閱讀量比你現(xiàn)在高多少，你看了嗎？”
看來她對我的不滿也由來已久，一旦開始炮轟我，就停不住了，“我就算給你開五千塊的工資，你憑什么拿得起來？憑你寫的這些垃圾嗎？”
“你說夠了嗎？”我被她罵得發(fā)蒙，全身的血液因為憤怒都在翻滾沸騰，“既然我創(chuàng)造不出兩千五百塊的價值，那我辭職不干了還不行？”
她正在電話那頭罵得興起，沒料到我會來這么一句。
“好，那你從明天起，不要再來上班了。”她冷冷地說。
我被顧明明氣得一夜無眠。
雖然是我主動辭職，可在外人看來并不是這樣的，他們只會覺得我是因為無法勝任工作，才被顧明明辭退的。
我好歹也是s公司出來的，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現(xiàn)在竟然在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翻了船，被他們辭退？
我不甘心。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在生氣之余，我開始擔心起自己未來的處境：如果現(xiàn)在辭職，我必須得從頭開始找工作，可是z市的工作機會，我在上個月就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我不會找到合適的工作，而我之前身上的積蓄早就在交了一年的房租后花得所剩無幾了。
這時候心里有個聲音悄悄冒出來企圖說服我向顧明明低頭：這件事原本就是你做得不對，如果你因為這件事跟顧明明賭氣丟掉工作，才是得不償失。如果你不服氣，不如換一種打擊她的方式，比如在能力上超過她，取代她現(xiàn)在的位置。
一想到將來我取代她的位置，用這種方式來報復(fù)她，我心潮澎湃，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我和顧明明的戰(zhàn)爭，在我這一方，悄無聲息，又志氣滿滿地開始了。
3、
顧明明最終也沒有辭退我。
公司現(xiàn)在正在急劇擴張，他們需要像我這種在一線城市待過，有新媒體運營經(jīng)驗的人。他們招不到合適的人，就像我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一樣。
對這一點，我知道，顧明明也知道。
那次爭吵之后，我們心照不宣地和好了。
但我跟顧明明的戰(zhàn)爭，不，確切來說，我想要取代顧明明位置的愿望也越來越強烈了。
我渴望能打敗她，取代她的位置，可我也清楚自身的實力，目前來說，我根本沒有能力打敗她。
我嫉妒她，厭惡她，但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想學習她身上我還沒有的能力。
這種矛盾復(fù)雜的情緒，在我知道顧明明竟然是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時，變成了一種暴擊。
這是我在入職公司快兩個月了才知道的。
說出來都覺得有點奇怪，顧明明就坐在我對面辦公，公司每天來來往往那么多人來找她：有的找她簽字；有的來找她確定樣稿；攝影師不在的時候，有人來找顧明明幫忙給上新的產(chǎn)品拍照；有人來找她確定宣傳推廣的方案……
可我從來都沒有察覺到有什么異常，我從來都沒想過跟我做相同工作的顧明明，為什么還要兼顧那么多的、不屬于她的工作。
我下意識地以為她只是在給王總（公司的另一個創(chuàng)始人）幫忙，畢竟顧明明跟王總私交甚好，兩人曾經(jīng)大半夜在朋友圈曬喝酒擼串的照片。
以我做了半年實習記者的敏感，我竟然從來都沒想過去扒一扒她。
她是公司創(chuàng)始人的事，還是跟坐我旁邊的妹子閑聊時說起的。
“明明姐很厲害啊?！闭f到顧明明，妹子的雙眼放光，完全一副小迷妹的模樣，“以前她是z市報社的首席記者！采訪過許多特別厲害的人物，她在z是很有名的，寫過很多著名的報道……”
z市報社的首席記者？
z市好歹也號稱是新興的一線城市，本市的首席記者，也是光鮮亮麗、人人艷羨的職業(yè)，她為什么要離職呢？
我震驚之余，對她離職也多了一分好奇。
“那她為什么離開報社，來到這家公司呢？”放棄首席記者的職位，來這種灰頭土臉的小公司寫公眾號，她工作上是出現(xiàn)重大失誤，被開除了吧！
我想繼續(xù)聽些她的八卦，幸災(zāi)樂禍一下，來減輕我從她那里得到的羞辱。
“不是啊，明明姐也是老板啊！當初王總想要創(chuàng)業(yè)，問她要不要來，她就來了?！?/p>
媽呀，顧明明竟然是這家公司的老板？
我被這個消息直接震驚得合不攏嘴。
我來公司的時間短，跟同事僅限于點頭之交，還沒有到八卦公司內(nèi)部消息的地步，可沒有想到整天被我鄙夷文筆差勁、不配做我領(lǐng)導(dǎo)的顧明明，竟然是公司的老板？
震驚之余，我隱隱生出了一種挫敗。
我想，我可能戰(zhàn)勝不了顧明明了。
妹子沒有察覺到我臉色的變化，還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著顧明明的發(fā)家史：“創(chuàng)業(yè)之初，公司就兩個人，王總和明明姐。王總?cè)珖鞯嘏?，負責找貨源，你知道啊，像是蜜蠟松石這些東西，如果不懂的話，很容易買到假貨的。明明姐則負責找設(shè)計師和雕刻師來設(shè)計、加工，她做銷售、做攝影師、還負責宣傳推廣，晚上寫公眾號……
“還有啊，明明姐實在太有前瞻性了，竟然在那時候就開始做公眾號。他們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公眾號剛開始發(fā)展，當時很多做這行做得很好的大公司，比如m珠寶公司啊、h文玩公司啊，都是行業(yè)的領(lǐng)頭羊，但是他們都沒有做公眾號的意識。
“聽王總說，當時明明姐一個人當十個人用，還堅持寫公眾號，每天睡不到四個小時。王總看她太累了，就不讓她寫了。但是明明姐不聽，還是繼續(xù)寫，堅持到如今，咱們公司的公眾號在整個行業(yè)都特別有名。別的公司到現(xiàn)在才明白公眾號的重要性，不過現(xiàn)在好像也晚了。
“公眾號是咱們公司對外交流的一扇窗戶，很多客戶可能沒聽過咱們公司的名字，卻關(guān)注咱們的公眾號。很多客戶都是公眾號的忠實粉絲，他們覺得咱們能給
他們提供非常專業(yè)性的知識，對我們非常信賴的……”
我聽了妹子滔滔不絕的介紹，忽然想到我那張假蜜蠟的照片，似乎明白顧明明生氣的原因了。
因為那張假照片，我損害了公司的專業(yè)性，雖然我發(fā)的只是小號。
我想起面試時，顧明明說她要把公眾號做到全行業(yè)第一的夢想，那時候她并不是在忽悠我，她是認真的。
這個女人野心勃勃。
整整一個下午，我坐在電腦前陷入了沉思。
我在電腦上輸入“顧明明”和“z市”，搜到了很多很多篇她寫的采訪報道。有采訪市長的、采訪企業(yè)家的、采訪社會名人的、采訪失獨老人的、采訪留守兒童的、采訪猝死醫(yī)生家屬的、采訪流浪歌手的，還有采訪為了給女婿湊醫(yī)藥費，72歲的老人街頭扮玩偶與行人合影……她的采訪涵蓋各個階層、各個群體，文字冷靜客觀而犀利。
我在一篇采訪一個拾荒老人30年捐贈23萬的新聞中，發(fā)現(xiàn)了她寫的后記。她說拾荒老人不愿意接受采訪，她跟拾荒老人回家，同吃同住，吃著硬邦邦的饅頭就涼水，白天跟老人一起去拾荒，晚上就住在堆滿垃圾的倉庫里，躺在又臟又亂的床上，跟老人說話聊天，一直跟了老人三天，老人才愿意接納她。
新聞稿的寫作時間是10年前，那時候她也是25歲，跟現(xiàn)在的我是相同的年紀。
我問自己，如果當時我去采訪，遇到不愿意采訪的拾荒老人，會怎么辦？
我會放棄。
雖然不愿意承認，可我沒有勇氣在那堆滿各種垃圾的床上睡一晚的勇氣。
顧明明有。
那一刻，除了佩服她的勇氣，我甚至有點嫉妒她。我嫉妒她那種百折不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精神，以及她在25歲就能采訪出震驚z市的稿件，可我25歲卻在這種小企業(yè)里，連工資兩千五的工作都保不住。
不，我不能認輸，至少不能輸給25歲的顧明明。
我的斗志在那一刻又被點燃，我要打敗的不是現(xiàn)在35歲、已經(jīng)擁有了一切的顧明明。我要打敗的是25歲，一無所有卻勇往直前的顧明明。
4、
知道顧明明是公司創(chuàng)始人之后，我對待這份工資只有兩千五百塊錢的工作認真起來。
但讓我始終想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她寫的公眾號文章會如此平淡無奇，沒有一點文采呢？以至于我還因為她寫這樣的文章，質(zhì)疑過她的能力。
我看過顧明明寫的那些新聞報道，她絕對不是平庸之輩。
我猜想，她一定是仔細研究過受眾的閱讀習慣，才總結(jié)出來了這種最適合讀者閱讀的風格。
于是，我研究顧明明的文章，從選材、寫作思路、文章風格，然后加以模仿。
果然，我模仿著顧明明的風格寫了幾篇之后，文章的點擊量一下子就上來了。
顧明明又來諷刺我：“腦瓜開竅了？我還以為除了開瓢，你的腦袋就沒什么用處了呢。”
我不理會她的嘲諷，繼續(xù)研究，繼續(xù)寫。
越是研究，我就發(fā)現(xiàn)她越不簡單，她的每一篇文章都有豐富的專業(yè)知識做支撐，能把很專業(yè)的問題深入淺出地講出來。我只能模仿她的框架，一旦涉及到專業(yè)知識，我的文章質(zhì)量立即就下來了。
這時候，顧明明就會開啟毒舌嘲諷模式。
不過，她越是嘲諷我，我就越想獲得她的認可。
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關(guān)注了幾乎全行業(yè)的公眾號，閱讀他們推送的文章，甚至把他們開公眾號以來所有的文章全都讀了一遍。
當然了，我研究最多的還是顧明明的文章：我電腦上有一個專門的文件夾，用來存放顧明明的文章。從開始分析她的文章，到分析她的選題，再到分析她的思路，揣測她的思想。
有時候我對自己這種行為都感到不可思議，簡直可以用“變態(tài)”來形容。
但是我停不下來。
那時候，我已經(jīng)轉(zhuǎn)正了，顧明明把我的底薪調(diào)到了三千，另外每寫一篇a稿，就會多給五百塊的績效獎金，她有點挑釁地看著我，“你不是嫌自己的工資低嗎？我們公司向來就是能者多賺，想多賺錢，看你自己有沒有本事了！”
我瘋狂研究顧明明的結(jié)果就是，連著三個月的績效考核，我拿了第一，用坐我旁邊的妹子的話說，我的進步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長。但顧明明抓我絲毫沒有松懈過，哪怕是周末，我也必須每天都要寫一篇原創(chuàng)稿件。
這樣的生活日復(fù)一日，不是沒有疲倦過。
身邊的同齡人或者已經(jīng)結(jié)婚，或者已經(jīng)有了穩(wěn)定的男朋友，有些人還在父母的資助下買了房，買了車，每天下班后到海邊去散散步，周末跟朋友去周邊的風景區(qū)玩玩農(nóng)家樂，生活滋潤而幸福。
跟他們比，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還真是可憐。
買不起z市的房子，也買不起車子，沒有男朋友，也沒有錢，我現(xiàn)在能牢牢抓在手里的，只有工作了。
心煩的時候，我很多次都想辭職，我何必在這里受這種苦呢？
就像朋友們說的，工作不用太辛苦，能養(yǎng)活自己就好；再找一個男朋友，不要太挑了，只要合得來就好，兩家湊錢在z市買了房子，結(jié)婚，過一年半載生個孩子，生活又是另外一種樣子。
可是不甘心。
不是因為我每個月的工資，在z市的同齡人中已經(jīng)算中等偏上了，而是因為顧明明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聰明、敏捷、有頭腦、眼光精準、堅韌、有野心。她身上有一股狠勁，為了目標能豁出一切。
我不知道我在35歲能混成什么樣，可我知道，如果現(xiàn)在我離開顧明明，那35歲的我絕對達不到35歲的她所達到的成就，就像我在25歲就輸給了25歲的她一樣。
我不能再輸一次了。
更何況，35歲的顧明明也依然單身。
有她這個“大齡剩女”在前，25歲的我處境還不算太差。
但我對她在嫉妒之外，又增添了幾分好奇，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應(yīng)對來自家庭的催婚和社會的嘲笑以及壓力的。
z市不是北京，在北京，沒有那么多閑人管你的婚姻狀況；但是z市，大家閑來無事，似乎更熱衷于搬個凳子吃瓜看戲。
“昨天在xx商場看見顧總了，她跟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在一起，不是在相親吧？”某位早已經(jīng)結(jié)婚，孩子已經(jīng)開始讀幼兒園的女士說，口氣里帶著惋惜，又有點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
“哎，那天我看見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男生坐在明明姐的車里……”另一位有男友的姑娘也笑得煞有介事，“現(xiàn)在不都流行什么小奶狗男朋友嗎？明明姐是不是也養(yǎng)了一個？”
一位公司的老員工笑著擺擺手，“這都不算事，明明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那會兒，她媽隔三岔五就來公司鬧，張羅著給她相親，她不去，結(jié)果那場面……”她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忽然剎住車，引得一眾吃瓜群眾心里癢癢的，央求她繼續(xù)說下去。
奇怪的是，聽別人嘲笑顧明明——我一直想要打敗的對手，我原本應(yīng)該高興的，卻怎么都高興不起來，甚至覺得這些嚼舌的人有些討厭。
我想，應(yīng)該是我也單身的緣故，如果我有了男朋友，我一定會堅定地站在那些人中間，跟他們一起八卦的。
然而顧明明對這些同情、憐憫、嘲笑全部不在乎。
公司的效益越來越好，公司的辦公室從創(chuàng)業(yè)孵化園搬到了z市最繁華的cbd；
規(guī)模也越來越大，不斷有新人加入，她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她周末飛到深圳去見客戶，回到z市已經(jīng)是凌晨，周一繼續(xù)坐在辦公室里給我們開會。
“前段時間，我去深圳考察，發(fā)現(xiàn)了一款新產(chǎn)品，潮流而又時尚，特別符合現(xiàn)在90后、00后的審美。我在想著，咱們這個圈子以前基本上都是中年男人，但其實也可以向年輕人滲透，但大部分商家還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商機，我想我們可以先做起來。大家可以先想一下推廣的方案?！?/p>
你看這個女人不但眼光精準，還有開拓世界的野心。
她在謀篇布局、規(guī)劃公司未來，根本沒有時間去在乎別人那些飛短流長的議論。
不想承認，在那一刻，我竟然對她有些佩服。
在那次例會上，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拿下這次推廣案的負責，為此我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工作上。我不懂設(shè)計，就去查了大量相關(guān)的資料，找行業(yè)相關(guān)案例拿來分析，甚至還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地去請教顧明明。
連爸爸的一個堂妹，定居z市的表姑給我張羅的幾場相親，都被我推掉了，氣得爸媽揚言要跟我斷絕關(guān)系。
我也終于體會到顧明明的母親到公司逼婚是什么感覺了，可還是不想放棄手里的項目啊，那種瞄準目標、奮不顧身要拿下的激情，以及最后實現(xiàn)目標的成就感，是從男女交往中無法獲得的。
想讓我為了相親、為了結(jié)婚放棄工作，不存在的。
5、
我在順利完成那款新產(chǎn)品推廣的半年后，獲得了一次升職。
我所在的品牌宣傳部門人數(shù)越來越多，最后分成了兩部分：一個品牌策劃部，依然是由顧明明直接領(lǐng)導(dǎo)；另一個是編輯部，專門負責公司的公眾號運營，由我來負責。
經(jīng)歷了品牌推廣，我去向顧明明請教后，我們的關(guān)系走得更近了。
她在z市新買了房子，搬家的那天，叫我過去幫忙，她開著一輛騷得不行的紅色寶馬來接我。
“你的車？”我詫異。
“找朋友借的?！彼χ卮穑胝姘爰?。
我最討厭她這種不知真假的話，她說是在做記者時，跟人虛與委蛇養(yǎng)成的習慣，可以用最真誠的口氣說出最虛假的話。
很多時候，我都會被她這種真誠所蒙蔽，我非常討厭她的虛偽。
可偏偏我也是這種人。
車子開進她的小區(qū)，環(huán)境很不錯，到處修得古香古色，綠化帶里種的全都是櫻花，想來春天一到，這里必然是一片粉紅的海洋。聽說這里的房價已經(jīng)到了五萬一平，在z市算是富人區(qū)了，顧明明已經(jīng)能買得起富人區(qū)的房子了！
說是讓我來幫她搬家，其實她早已經(jīng)請了搬家公司的人來幫忙，我只是幫她看看門。
她送走搬家工人，笑吟吟地請我到二樓的臥室去坐坐。
房子是復(fù)式的，客廳里堆滿了各種箱子，她徑直把我領(lǐng)到了二樓的臥室，一推門，一股清爽的風迎面撲來，站在窗前，能眺望到淡藍的天空和大海。
臥室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超大的衣帽間和一張榻榻米，我們坐在榻榻米上，吹著海風喝啤酒。
“三十六歲了還單身是一種什么心情？”我好奇地問她，“有沒有嫁不出去的恐慌？”
“你覺得呢？”她問我。
“我覺得有點可憐。”她一個人住在這么大的房子里，有點空空蕩蕩的。
她聽了我的話，忽然大笑起來。
我被她的笑搞得莫名其妙。
她喝干了手中的啤酒，看向我的時候，眼神中多了一絲憐憫，“三十六歲沒什么可憐的。跟三十六歲的我比起來，二十六歲的你才可憐?！?/p>
不等我反駁，她又繼續(xù)說道：“房子、車子、金錢、事業(yè)、人脈以及各種資源，三十六歲的我全都有了，可你沒有。如果你只把男朋友作為衡量可憐與否的標準的話，那咱們?nèi)紱]有，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聽了她的話，我竟無言以對。
“更重要的是，二十六歲的單身女人總覺得自己還年輕，殊不知年輕讓她無知無畏的同時，還助長了她的自以為是，讓她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爭強好勝、咄咄逼人的氣質(zhì)。
“她自以為這是氣場，其實呢，在聰明人看來，不過是看了一場自以為是的笑話罷了?！鳖櫭髅餍Φ么猴L和煦，“真正的氣場是斂盡鋒芒，殺人于無形的?！?/p>
我看著顧明明那張笑靨如花的臉，忽然明白了這個女人的可怕之處。
原來我暗中跟她較勁，想要打敗她的事，她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沒有戳破而已。
原來她平日里的平易近人、待人溫和有禮，都是她在職場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研究出來的最有殺傷力的武器。就像她寫的那些文章一樣，看上去樸實無華、毫無文采可言，但卻是最能引發(fā)讀者共鳴，促進傳播分享的套路。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事實就是：二十六歲的我根本就不是三十六歲的她的對手。
“其實當時王總想要留下你，給你的實習工資是四千，轉(zhuǎn)正后是五千，當然績效是一樣的?！彼従徴f出當時讓我最介意的實習工資背后的真相。
聽了這話，我?guī)缀醯刮艘豢诶錃?，“你給我砍掉了一半！”
“對！”她笑得人畜無害。
“你就是個萬惡的資本家！”我恨不得把手中的啤酒澆到她頭上去，平息我心中的怒火。
“我不這么做，怎么能挫敗你的傲氣？”她對我的指控毫不介意，“從北京鼎鼎有名的s公司出來的，背景好，有野心，也有能力，從面試開始，眼睛就長在天上，絲毫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如果不把你身上的傲氣消磨干凈，根本就沒人能掌控你。那時候就算給你一萬塊的工資，也根本滿足不了你，更別指望你能為公司效力?！?/p>
“那你就不怕，我嫌棄你們的工資低，放棄這份工作嗎？”我反駁道，試圖扳回一局。
“你找工作那段時間，我把網(wǎng)站上的所有招聘信息全都看過了。當然了，這是做記者時養(yǎng)成的習慣?！彼龕芤獾睾攘艘豢谄【?，繼續(xù)說道，“當時我們公司提供的這份工作是所有工作中最好的，我說的這個最好，是指發(fā)展前景。如果你有辨別能力，自然會選擇我們。”
我聽說顧明明為了留住我，竟然也到網(wǎng)上去翻查招聘信息，驚愕不已。
原來，我早就掉進了她的陷阱里。
“不過我也怕逼你太緊，萬一你離開z市回北京了怎么辦？所以我又給你多加了五百塊錢?！庇芄士v這一招顧明明玩得得心應(yīng)手啊！
我對她的嫉妒和不服輸，在她看來，跟二十六歲的我一樣幼稚可笑。
我不服輸有什么用？我嫉妒又有什么用？我不愿意承認，我早就輸給了顧明明。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悶聲問道。
“做到什么？”她又開了一罐啤酒，隨口問我。
“成功啊！你有自己的公司，能住得起豪宅，買得起好車，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口氣有點兒迫切。
“現(xiàn)在你肯承認二十六歲的單身女人生活過得很慘了吧？”她嘲笑我。
“是挺慘的。”我承認。
“可是我也是這么過來的啊！”顧明明悠悠感慨，“那時候我工資只有八百塊，只能住在地下室里。為了省錢，早晨就吃一個玉米，中午在報社的食堂里吃，晚上買個饅頭，一包榨菜，有時候是一包海帶絲，就這么湊合一頓。
“生日那天，咬了咬牙，我進了一家小餐館，花八塊錢點了一碗青椒肉絲面。那是我那個月第一次吃肉，我從來沒有覺得肉絲能有那么好吃，青椒也非常好吃，連面湯都非常鮮美好喝。二十六歲的時候，一碗面湯就能讓我感到幸福，比你是不是慘多了？”
“可是你采訪了那么多人，名聲在外，還做到了首席記者的位子，多好?。 毕氲剿某删?，我還是有點嫉妒。
“名聲在外又能怎么樣？換不來錢的。我那時候哪有什么新聞理想啊，我就是想多寫稿子，稿子多了，才有稿費賺，才能遠離那種饑寒交迫的生活。
“當然了，稿子的質(zhì)量也要上去，評稿的時候，就算你一個月寫了三十篇稿件，如果三十篇都是d稿，還是要扣錢的。我只能寫又多又好的稿子，才能賺錢?！鳖櫭髅魈拱椎米屛矣悬c吃驚。
“你怎么這么勢利？難道你做記者就是為了賺錢？”
顧明明有些惆悵，“如果真的是為了賺錢，我就不會去做記者了。我當時要跟男朋友結(jié)婚了，可是我沒有錢，他也沒有，那時候我做夢都想賺錢。只要賺到錢，我們就能買房，就能順利結(jié)婚了?！?/p>
“那后來呢？”我問。
“沒有湊到首付，分了?！?/p>
6、
顧明明說，她一共談過四次戀愛，然而最刻骨銘心的那一次，是她的初戀，男友高她一級的學長。
顧明明在大學就已經(jīng)是全校聞名的才女了。她在學校的廣播站里寫稿子，她寫的不是那些無病呻吟、歌頌青春美好的文藝稿，她寫時評，文筆犀利潑辣，又帶著一點幽默調(diào)侃，時而振聾發(fā)聵、時而會心一笑。
讀了她的時評，你就會情不自禁地愛上她，愛她的博學、愛她的性格，也愛她的才華。
學長是每天在廣播里播讀她時評的人，他的聲音醇厚低沉，帶著恰到好處的磁性。由他讀顧明明的時評，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讓人欲罷不能。
那時候顧明明就愛上了讀她稿子的聲音，只不過高傲的她從來沒有主動去了解過那聲音的主人。
然而有時候緣分就是那么奇妙，她和學長還是在一次聚會上認識了。
她溜出去接電話，迎面撞上一個穿淺藍牛仔襯衣的男生。顧明明的臉撞到了他的胸口上，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臉一下就紅了，再抬起頭來時，正好看見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他的臉俊朗又干凈，顧明明覺得自己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你沒事吧？”男生退后一步，問道。他的聲音低沉好聽。
顧明明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個聲音。
她搖搖頭，倉皇失措地跑開了。
直到現(xiàn)在，想起那場倉皇又浪漫的邂逅，顧明明還會怦然心動。
大學是遠離塵世的世外桃源，少男少女們的愛情像水晶般純凈透明。
可一旦離開那個烏托邦，所有美好的愛情都會在塵世中被碾得粉碎。
因為湊不齊首付，那個曾經(jīng)向流星許過愿要跟她永遠在一起的男人，選擇了一個銀行副行長的女兒。
那次失戀給顧明明的打擊是致命的。
以前她對愛情充滿甜蜜的幻想，以為她和學長的愛情情比金堅、無堅不摧，沒有人能拆散他們，他們是相依相伴，白頭到老的伴侶。
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在學長的心目中，竟然比不上一套房子。
她恨極了自己的不爭氣，她每天都在算計著自己如何才能賺錢，賺更多的錢。
作為記者，她能賺錢的途徑只有寫稿子，她把所有的時間都撲在工作上。天天外
出采訪，從掃大街做起，只要寫出一篇a稿，她那個月的工資就會多幾百塊。
她成了報社里最努力的那一個，終于做到了首席記者。
“后來呢？”我問。
“分手后我為了他差點得了抑郁，抓住一個朋友就訴說自己對他的感情，我忘不掉他，那時候真的就像祥林嫂一樣。我的朋友們都遠遠避開我，生怕被我的負面情緒影響?！?/p>
顧明明笑得云淡風輕，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可是我那個初戀男友竟然把我的傷心當作他炫耀的資本。他四處跟人說，z市的首席記者，到現(xiàn)在對他都念念不忘，以此來證明他的魅力。呵，這就是我愛過的男人！”
縱然沒有見過那個人/渣，但我還是對顧明明那個初戀男友恨得咬牙切齒，“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么無恥的人！”
“這算什么呢？更無恥的還在后面，我還給他當過一段時間的小三呢！”顧明明說到當小三的經(jīng)歷，皺起眉頭，簡直就像是踩了屎一樣惡心，“那時候，他口口聲聲說忘不掉我，我那時候腦子里大概進了水吧，竟然就信了。
“有一次他半夜打電話給我，說在xx旅館，我就打車去了，結(jié)果呢？一進房門看到旅館那臟兮兮的房間，忽然就想通了。
“他說我都不舍得花錢找一家干凈的酒店，我到底愛的是他的什么呢？我愛的那個干干凈凈的學長，大概在大學畢業(yè)的時候就死掉了吧?！鳖櫭髅骺跉鈵濄?，再一次喝干了手中的啤酒。
經(jīng)過這次把酒暢談，我和顧明明的關(guān)系似乎更親近了。
不過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聊私事，她打算在本省的省會城市開一家分公司，天天出去考察。整個公司的宣傳計劃全都落在我的身上，我既要負責公眾號的運營，又要負責產(chǎn)品的推廣宣傳，每天忙得焦頭爛額。跟她聊天，聊的也全都是工作上的事，根本沒空再談感情。
等到再一次聊到感情已經(jīng)是在三個月之后了。周五晚上，顧明明出差回來，給我打電話，“這段時間辛苦了，我明天請你在xx餐廳吃飯，算是對你的補償吧?！?/p>
“你真想補償我，漲工資更實在。我不去，這段時間累死了，明天我要在床上睡一整天懶覺。”我拒絕了。
“你必須得來?！鳖櫭髅髟陔娫捘穷^饒有興致地說服我，“吃飯倒是次要的，我要請你看一出好戲?！?/p>
“什么好戲？”
“明天你來了就知道?！鳖櫭髅鞴首魃衩?，還不忘叮囑我，“明天別忘了化妝，穿得正式一點?！?/p>
我被顧明明搞得一頭霧水，不過第二天還是按照她的要求去了。
下午四點鐘，餐廳里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人群中顧明明非常耀眼。她穿著一件紅色碎花裙，化著淡淡的妝，越發(fā)顯得唇紅齒白，膚色白皙。她的笑容耀眼，整個人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朵嬌艷欲滴的石榴花，又像是一團跳動的火焰。
她看見我，招手讓我過去，手勢優(yōu)雅。
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在她對面坐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老男人，我一下子愣住了：這是顧明明的相親對象？
“這是我的朋友，剛好在附近逛街，我就讓她過來了。”顧明明對男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隨后就往里挪了挪，讓我坐在她身旁。
“小姑娘長得挺漂亮，多大了？有男朋友了嗎？”男人開口問道。
他一開口就問這么突兀的問題，我對他的印象就更差勁了。
我裝作沒有聽見，微笑著端起杯子喝水。
餐廳裝潢很有情調(diào)，餐桌上的燈發(fā)出朦朧而曖昧的光芒。
人人都說，月下看美人，就是因為月光昏暗，更給美人增添朦朧美感?？裳矍斑@個男人即使在這么浪漫的氛圍里，依然掩蓋不住他渾身散發(fā)出那種中年男人身上的市儈、油膩，就像是丟在垃圾桶邊上的一塊肥肉，蒼蠅亂飛，令人掩鼻。
如果嫁給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還不如單身一輩子。
顧明明倒是不覺得，她臉上還是掛著得體的微笑，就是那種真誠到即使說出最虛偽的話，也會有人相信的笑容。
我察覺出來了，但是對面那個男人卻并沒有察覺到。
他還在唾沫橫飛地說著，從國際形勢說到公司里勾心斗角，說到自己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幫著老板談下了一單大客戶，如何擺平了小人的陷害。
顧明明依然誠懇地微笑，但我知道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這里了。
我陪著顧明明坐了兩個多小時，那男人終于吃飽了，話題也說得差不多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顧明明，“明明，我開車來的，不然我送你回去？”
顧明明指指我，依然笑得很誠懇，“我跟她一起回去就好了。”
男人好像有些不甘心，可礙于我在場又不好說什么，只好悻悻地說道：“那好吧，我們下次再聚。今天這頓飯，就當我請的，我來買單吧！”
“好?！鳖櫭髅鲗χ腥藡趁囊恍?，美得就像是紅花綻放。
我忽然覺得顧明明是在故意勾引這個男人。
果然男人看到顧明明的笑容，臉上滿是不甘、矛盾、糾結(jié)、畏瑣。讓我忽然想到了豬八戒看到美女時百爪撓心、抓耳撓腮的丑態(tài)。
趕在我的耐心耗光之前，男人終于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你的相親對象？”
顧明明笑得更加燦爛了，“不是說讓你來看好戲嗎？他就是當年我心心念念的那個男人，我的學長。”
“我x，你還跟那人/渣有來往？”我一生氣，早就忘記了我們的上下級關(guān)系，只把她當成一個可恨又可憐的棄婦，連臟話都從嘴里蹦了出來，“就他那樣長得跟個豬八戒一樣，你還上趕著去給他當小三，你是不是犯賤？”
顯然是我想多了，顧明明怎么可能會犯賤到這一步？她比任何人都活得明白、瀟灑。
“是他糾纏我，幾次三番想找我約炮?！鳖櫭髅餍Φ煤軣o辜，一雙干凈如水的眼睛盯著我看，讓我心里升起了一種異樣的疑惑：她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為什么眼神還能干凈得像是未涉足塵世的天真少女？
這樣的女人八成是妖精變的吧？
“我x，就他那模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算約炮，誰找他那樣的??！”我越想越生氣，又飆了一句臟話。
“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這樣子啊，他還以為自己魅力無窮，是女生們心中的夢中情人。”
顧明明又抬起頭來，這次她臉上的笑容卻有點雞賊，“在賓館那次以后，我就徹底死心了，我早就不愛他了。我就是想看看我曾經(jīng)愛過的男人，到底會被歲月折騰成什么樣子?，F(xiàn)在看著他這樣，我覺得特別好笑！”說著她就笑起來。
被包養(yǎng)的陸小姐：閨蜜能力差，工資卻是我6倍，她被總裁夫人潑一臉咖啡后我懂了“顧明明，你是不是變態(tài)？”我也笑著罵了一句。
“沒有，沒有?！鳖櫭髅餍χ吻澹翱粗?jīng)的愛人變成了我最討厭的樣子，我就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活成他那樣子?！?/p>
看著顧明明這惡作劇得逞的表情，我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真搞不懂你每天忙得要死，怎么還有閑心做這種事。”
“生活嘛，就得給自己找點樂子啊?！鳖櫭髅骰卮稹?/p>
看著她那副享受生活的表情，我有些好奇起她的愛情觀來，“我很好奇，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人?。俊?/p>
一談到愛情，她的表情立即變成了懷春少女，“我喜歡的人沒有形狀，愛上了就全心全意去愛，他是大叔，我也愛；他是小奶狗，我也會愛。愛情，不就是全心全意去投入，去享受嗎？”
“如果你愛上一個比你小十歲的男人，你也會去愛嗎？”
“當然?！彼卮鸬叵喈敻纱?，“只要他也是真心愛我。”
“家人阻撓怎么辦？”
顧明明忽然又笑出聲來，“像我這個年紀，還會在乎這個嗎？我的生活從來都是自己的，我只為自己而活?！?/p>
隨心所欲、只為自己而活的顧明明讓我羨慕。
顧明明收拾東西要回去，“不早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記得來公司加班。”
我一聽說又要加班，剛剛對她產(chǎn)生的那一絲好感瞬間灰飛煙滅，“為什么又要加班？”
“當然是討論開分公司的問題?。 鳖櫭髅餍Σ[瞇地看著我，“你不是也想要過我這樣的生活嗎？現(xiàn)在離那種生活還早著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