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介紹
嶺南二奇是黑道中久負(fù)盛名的好手,此時(shí)蓄勢發(fā)掌,左右夾擊,那兩股掌風(fēng)呼嘯作響,澎湃奔騰,直如倒海狂潮一般,這等兇猛渾厚的掌風(fēng),力能倒碑拔樹,只看得在場群雄,驚心動(dòng)魄,齊將目光注在谷寒香身上。
忽聽麥小明破口大罵道:“鼠輩膽敢背后傷人!”雙足一頓,飛身撲向場內(nèi)。
余亦樂站在他的身旁,探臂一撈,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沉聲說道:“稍安勿躁,仔細(xì)瞧瞧。”
麥小明雙眼一瞪,怒道:“你敢多事!”
話聲中,場內(nèi)情勢大變,谷寒香嬌軀微晃,倏地脫出了三面襲來的掌力,雙掌翻飛,剎那間攻出四指九掌,與三人對拆了一十三招。
谷寒香自從刺死丑怪老人佟公常后,獨(dú)自一人,又在“萬花宮”
后洞秘室之內(nèi),練了三月武功。她出洞之后,性情大變,與過去判若兩人,非但不茍言笑,對練武之事諱莫如深,而且冷若冰霜,臉上經(jīng)常透出一股煞氣,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煩瀆,因而鐘一豪等只知她業(yè)已練成一身絕藝,但是究竟到了何等境地,仍然是莫測高深。
這時(shí)眼見她力戰(zhàn)一叟二奇,進(jìn)攻拒守,奇幻無倫,掌指之下,隱蘊(yùn)無窮威力,不禁俱皆驚詫,贊嘆,欣慰,百感交集,苗素蘭與萬映霞二人,更是熱淚盈眶,心情激動(dòng)不已。
酣斗中,只見谷寒香身形電閃,左手駢指如戟,飛點(diǎn)巴天義的“期門”穴,右臂揮處,五指突向霍元伽的右腕拂去。
羅浮一叟霍元伽一掌拍出,掌至半途,忽見谷寒香五指拂來,頓時(shí)沉臂擰腰,左掌下搦,封閉敵招,石掌一揮,猛向她的脅下?lián)羧?。搜魂手巴天義雙掌連揮,化解了敵人點(diǎn)向“期門”
穴的一指,怒喝一聲,一招“閻王擲令”,掌挾驚風(fēng),猛地?fù)]了過去。
拘魂索宋天鐸心地陰險(xiǎn),生性殘忍,出手從來不知容情,此時(shí)一見霍巴二人雙出,封住了谷寒香的前路,立即閃身上步,全力一掌,直往她的后心擊下!這三人三掌,配合得天衣無縫,既快又辣,掌掌致命,直看得一旁觀戰(zhàn)的群雄驚汗一炸,紛紛作勢欲撲。
忽聽谷寒香陰沉沉一笑,香肩略晃,驀地脫出了三方襲來的掌力之外,玉掌一揮,疾往宋天鐸背后擊去。
她飄忽如同鬼魅,拘魂索宋天鐸一掌拍出,突感眼前一花,頓時(shí)失了她的蹤影。
宋天鐸情知不妙,驚凜之下,毫不遲疑地伏身一竄,閃電般的激射七尺。
只聽霍元伽與巴天義齊聲怒喝,四掌同揮,阻住谷寒香追擊。
谷寒香殺氣直透華蓋,雙臂一分,同時(shí)攻向二人,剎那間,三人對拆了五十招,拘魂索宋天鐸尚未回過身來。
要知羅浮一叟與嶺南二奇,在江湖上兇名素著,單打獨(dú)斗,也不過輸于寥寥可數(shù)的幾名絕頂高手,以三敵一,實(shí)無幾人可敵,而且三人久經(jīng)戰(zhàn)陣,臨敵經(jīng)驗(yàn)豐富異常,聯(lián)手卻敵,更使威力倍增,轉(zhuǎn)眼之間,雙方力搏,已逾二百合。
谷寒香情切夫仇,割肉喂虎,得天憐見,練出這一身武功,此刻與一叟二奇力拚兩百招不露敗相,非但引得鐘一豪等人心下駭然,交戰(zhàn)中的一叟二奇,亦是滿腔震怒,化作了一片驚恐。惡斗中,谷寒香忽感悲從中來,心中暗暗忖道:“連這三人也久戰(zhàn)不下,看來為大哥報(bào)仇,尚還遙遙無期?!毙哪钜晦D(zhuǎn),殺機(jī)橫生,銀牙一咬,奮力向三人疾攻。
她鏖戰(zhàn)兩百合,絲毫不露倦容,而且奇招怪招,層出不窮,霍元伽等三人雖然此遮彼架,始終有攻有守,但卻找不出克敵制勝之道。
三人本就越打越為膽寒,谷寒香突然招勢一變,使出一路破空生嘯的指性,瞬眼之間,三人感到壓力大增,攻勢受挫,須得全力自保。
羅浮一叟霍元伽心念電轉(zhuǎn),暗忖道:“這女人有點(diǎn)邪門,再不見機(jī),只恐悔之晚矣!”
思忖中,勁貫雙臂,連環(huán)劈出四掌,略阻敵人攻勢,游目一掠,打量周圍的形勢。
只聽麥小明嘻嘻笑道:“相好的,要突圍便往這邊走?!?/p>
原來他好勇喜斗,眼看場內(nèi)打得熱鬧,心癢難搔,早已手橫寶劍,在一旁掠陣,他近來對谷寒香憚忌日深,未得命令,不敢擅自伸手,因而一心一意,希望三人分頭逃遁,以便他弄一個(gè)煞煞手癢。
余亦樂眼看場內(nèi)激戰(zhàn)轉(zhuǎn)烈,情知?jiǎng)儇?fù)一分,生死即判,于是朝眾人施了一個(gè)眼色。
鐘一豪一松腰中扣把,抖出緬鐵軟刀,閃身上前,堵住了出谷的去路。
苗素蘭與萬映霞將那翎兒夾護(hù)在中央,三人同時(shí)閃退在一側(cè),余亦樂手執(zhí)銅鑼鐵板,文天生持定金絲龍頭軟鞭,與江北四龍,齊皆守護(hù)在兩旁,以防霍元伽等羞怒成恨,對小孩猝下毒手。
羅浮一叟嶺南二奇的屬下見勢不佳,亦皆紛紛將兵刃握在手內(nèi)。
場內(nèi)惡戰(zhàn),愈來愈見慘烈,一叟二奇見麥小明與鐘一豪監(jiān)視在側(cè),知道即令自己三人甘心逃走,也未必能夠輕易地脫身,因之俱各將心一橫,竭盡平生所學(xué),進(jìn)力與谷寒香搶攻。
激斗之下,轉(zhuǎn)眼五十合又過,霍元伽心念一動(dòng),尋思道:“這女子武功奇詭,步法玄奧,加上姓鐘的和那麥小明虎視眈眈,等在一旁接應(yīng),她明明是有勝無敗之局。”想著心意一決,突地猛劈一掌,飄身后閃,大喝道:“夫人住手,聽霍元伽一言!”
嶺南二奇一聽霍元伽發(fā)話叫停,頓時(shí)連拍數(shù)掌,閃身并肩而立。
谷寒香收勢卓立,冷冷地問道:“你有什么話講?”
打斗一停,指風(fēng)掌飚一歇,嶺南二奇的喘息之聲,頓時(shí)清晰可聞,霍元伽與谷寒香的氣息,亦顯得粗重異常,只見霍元伽雙掌一抱,微微欠身道:“夫人武功高強(qiáng),在下萬分佩服,但不知我等落敗之后,夫人如何處置?”
谷寒香冷冷一笑,道:“你們尚未落敗,此時(shí)說之無益?!?/p>
忽聽搜魂手巴天義冷哼了聲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霍大哥問這些廢話何用?”
羅浮一叟霍元伽猛一轉(zhuǎn)面,怒聲道:“巴老弟,如果你我獲勝,老弟面上是否光采?”
搜魂手巴天義環(huán)眼一瞪,怒道:“霍大哥此話是什么意思?”
羅浮一叟霍元伽濃眉一軒,亢聲道:“到此為止,霍元伽對盟主夫人的武功衷心佩服,怎么,難道我錯(cuò)了不成?”
只聽麥小明接口笑道:“霍元伽,你前倨后恭,敢莫是怕死?”
羅浮一叟霍元伽滿臉漲得血紅,目含怨毒,盯注麥小明說道:“小狗,你的武功想必也長進(jìn)了。”
麥小明勃然大怒,寶劍一掄,直向霍元伽劈去,大喝道:“幾時(shí)我輸于你了!”
霍元伽看那寶劍削來之勢,猛惡無比,雙肩晃動(dòng),疾退兩尺。
情知他生性剽悍,不見真章不散,當(dāng)下左手疾探,倏地向他刺劍的手腕抓去,右掌一揮,隔空劈出一掌。
這兩招同時(shí)發(fā)出,快如電光石火,麥小明一招未盡,忽感掌風(fēng)盈耳,一股暗勁,當(dāng)胸直撞過來,右腕一熱,眼看即要被他抓上。
麥小明精神大振,高聲喝道:“來得好!”寶劍一揮,猛削霍元伽的右掌。
谷寒香突然長袖一拂,一股極為陰柔的暗勁,直往兩人之間涌去,迫得二人同時(shí)閃退了數(shù)尺。
她伸手朝麥小明虛虛一攔,雙眸冷焰一閃,凝注霍元伽道:“今日一戰(zhàn),到此為止,你們要走,只管自便,如果甘受約束,迷蹤谷自有你們的位置?!?/p>
羅浮一叟心頭閃電般地掠過一個(gè)念頭,暗忖道:“這女人滿眼殺機(jī),迷蹤谷的形勢,我等了如指掌,她豈會(huì)放心我等離去,最毒婦人心,老夫防她一手,然后相機(jī)而動(dòng)?!辈淮龓X南二奇開口,抱拳道:“夫人如果有意為盟主報(bào)仇,在下甘愿效力,否則交還盟主的基業(yè),就此離去?!?/p>
谷寒香面色沉凝,絲毫不露喜怒之色,面龐一轉(zhuǎn),移目朝嶺南二奇望去。
拘魂索宋天鐸與霍元伽一般心意,既怕鐘一豪等一哄而上,又因老巢被人魔伍獨(dú)所奪,除此之外,沒有好的安身之處,當(dāng)下抱拳躬身,搶著道:“如果為盟主復(fù)仇,赴湯蹈火,宋天鐸兄弟甘心效命,否則留此無趣,就此別過夫人?!?/p>
這兩人老奸巨猾,自找臺(tái)階,明知谷寒香念念不忘夫仇,卻偏是否則否則的。
只見谷寒香淡淡一笑,道:“三位能與谷寒香敵愾同仇,亡夫在天之靈,必定感激不勝?!?/p>
一叟二奇,齊齊躬身道:“盟主大仁大義,我等理當(dāng)效命。”
谷寒香冷冷掃了三人一眼,轉(zhuǎn)面喚道:“麥小明?!?/p>
麥小明嘻嘻一笑,上前道:“干什么?”
谷寒香冷冰冰的一哼,說道:“國有國法,幫有幫規(guī),你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言語行事,應(yīng)當(dāng)多加思慮。”說罷舉步朝寨中走去。
麥小明暗暗一吐舌頭,倏地面孔一板,朝著一叟二奇冷冷地道:“聽到嗎?國有國法,幫有幫規(guī),你三人小心一點(diǎn)。”
搜魂手巴天義雙眼一瞪,怒聲道:“小兒找死?”
拘魂索宋天鐸一拉巴天義道:“我們快去搬地方,將后寨讓給夫人,何必與這乳臭小兒一般見識(shí)?!?/p>
麥小明寶劍一舉,又想上前動(dòng)手,余亦樂突然將他的手臂拉著,道:“夫人重臨舊地,內(nèi)心沉痛,可想而知,今非昔比,你確實(shí)應(yīng)該檢點(diǎn)些?!闭f話之中,目光朝鐘一豪掃去。
鐘一豪知道這番話是講給自己聽的,他心中何嘗不明白這層道理,怎奈他因愛成癡,不克自主,這時(shí)想到谷寒香武功高過自己甚多,兩人間的距離愈來愈遠(yuǎn),一時(shí)感慨叢生,黯然神傷的垂下頭來。
這“迷蹤谷”經(jīng)胡柏齡開辟草莽,營建柵寨,早已粗具規(guī)模,一叟二奇自老巢被奪后,索性以此為久居之地,大事擴(kuò)建,不遺余力,而今屋宇連綿,柵寨林立,規(guī)模氣勢,已大非昔日可比。
靠崖壁的后寨,如今由谷寒香占居,與她同住的除使女外,只有苗素蘭,萬映霞,和那取名胡白翎的小孩,白翎二字,仍是取柏齡二字的偏旁,意思指這小孩與胡柏齡有半子之親。
“迷蹤谷”內(nèi),除胡柏齡手訂的四大戒律外,新頒的一條規(guī)戒是:妄入后寨者,殺無赦。
后寨之中,有一間寬廣三丈的密室,室中陳列著幾個(gè)蒲團(tuán)和一架兵器,此外則空蕩蔬的了無一物,谷寒香除了至中察議事外,無分日夜,均是獨(dú)處密室之內(nèi),每日傍晚,則將萬映霞和翎兒喚入室內(nèi),親自傳授武功。
這日清晨,苗素蘭正在督促翎兒練武,忽見谷寒香命使女前來傳喚自己,于是去到密室之內(nèi),問道:“夫人召喚,不知有何吩咐?”
谷寒香一指身旁的蒲團(tuán)道:“姐姐請坐?!?/p>
苗素蘭依言坐下,看她一雙秀目,冷焰閃爍,開闔之間,冷芒電射,芙蓉美面,卻日漸清減,體態(tài)也不似以往那般豐盈,忍不住心中酸楚,黯然輕嘆一聲。
谷寒香似乎明白她的心意,淡淡一笑,問道:“姐姐,陰手一魔算不算你的師父?”
苗素蘭聽她突然問及此事,不覺怔了一怔,道:“我的武功是他傳授的?!?/p>
谷寒香道:“姐姐的意思,認(rèn)為他是師父?”
苗素蘭搖頭道:“他奪了我的童貞,姬妾弟子不分,也算不得什么師父?!?/p>
谷寒香道:“自毀師倫大道,禽獸不如,他該不是姐姐的師父了。”
苗素蘭惑然道:“夫人忽然提起此事,想必是另有用意?”
谷寒香淡然一笑道:“陰手一魔兇毒陰狠,姐姐既然棄暗投明,背叛了他,他如果得知姐姐的行蹤,想來不會(huì)將你放過?!?/p>
閉目沉思良久,然后秀目一睜,肅然問道:“陰手一魔隱跡的所在,姐姐如無礙難之處,就請告訴于我?!?/p>
苗素蘭黛眉一蹙,問道:“難道你要去找他?”
谷寒香螓首微點(diǎn),道:“我便不去,他遲早會(huì)來,這批人絕不甘于寂寞,何況大哥曾將他打傷過?!?/p>
苗素蘭滿面愁容,道:“話雖不錯(cuò),只是陰手一魔成名數(shù)十年,其武功之高,絕非霍元伽等人可比,當(dāng)日盟主與他在古廟一戰(zhàn),實(shí)際是個(gè)兩敗俱傷的局面?!?/p>
谷寒香點(diǎn)頭道:“這點(diǎn)我知道,當(dāng)日若非姐姐舍命相助,大哥難免一死?!?/p>
苗素蘭嘆息一聲,道:“他武功高強(qiáng),尚不要緊,只是陰毒險(xiǎn)狠,詭計(jì)多端,令人防不勝防?!?/p>
谷寒香道:“外號(hào)陰手一魔,其人之險(xiǎn)詐狠毒,自然是竟料中的事?!闭f罷站起身來,取下兵器架上的一柄淬毒匕首,反復(fù)觀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姐姐不必過慮??鞂⒌攸c(diǎn)說出,少時(shí)我即動(dòng)身?!?/p>
苗素蘭知她心意已決,再難更改,于是堅(jiān)決地道:“既然你執(zhí)意要去,我陪你走一趟吧,快馬兼程,三日后可以趕到?!?/p>
谷寒香聽她要一同前去,心中暗想道:陰手一魔名震江湖,絕非易與之輩,此去生死難卜,萬一二人同遭不幸,翎兒小小年紀(jì),依靠何人?
苗素蘭見她沉吟不語,急忙說道:“我久在陰手一魔門下,對他的鬼域技倆,大半都能識(shí)透?!?/p>
谷寒香斷然搖頭道:“翎兒練武正勤,不可一日荒廢,我倆同行,便無人督促于他,我心意已定,姐姐速將地點(diǎn)指出,我立即動(dòng)身?!?/p>
苗素蘭雖然放心不下,但見她語氣堅(jiān)決,斬釘截鐵,令人不敢違拗,只得嘆了口氣,說道:“地點(diǎn)在呂粱山,靠離石縣境,陰手一魔潛修的所在,名為黑風(fēng)峽,洞府深藏在山腹之內(nèi),范圍不小,除弟子姬妾外,以前即有二十余名武功不弱的屬下?!?/p>
谷寒香聽說陰手一魔除弟子姬妾外,尚有屬下,不禁秀眉一蹙,道:“這樣說來,陰手一魔志不在小。”
苗素蘭道:“是??!他原有問鼎中原,逐鹿綠林盟主之意,近年來按兵未動(dòng),想必也是鑒于少林、武當(dāng)?shù)膭萘^于龐大,酆秋水寒等不可輕敵之故?!?/p>
只見谷寒香玉容之上,掠過一抹肅殺之色,道:“姐姐命人傳話,著霍元伽、鐘一豪、麥小明及巴、宋等五人多備暗器,整裝待發(fā)?!?/p>
苗素蘭領(lǐng)命而去,谷寒香將那柄淬毒匕首插于腰際,另將一柄百煉精鋼長劍背好,轉(zhuǎn)身走出密室。
密室之外,是谷寒香的起居之所,兩名貼身侍婢,經(jīng)常守在房內(nèi),此時(shí)見谷寒香外出,即忙拿起披風(fēng),替她穿好。
谷寒香道:“密室上鎖,任何人不許入內(nèi)。”說罷出門,往寨內(nèi)的練武場走去。
練武場上,僅有小翎兒一人,只見他揮臂揚(yáng)腿,滿場盤旋,正在練習(xí)掌法。
這套掌法是谷寒香親授,全套六十四招,尚只傳了一半,但已被他練得抬臂勁響,推掌有風(fēng),工穩(wěn)爛熟,使來如行云流水一般。
他練得意如神會(huì),谷寒香到了場邊,他仍絲毫不覺,三十二招使完,收勢卓立,一斂氣息,從頭又練起來。
只見谷寒香莞爾一笑,柔聲道:“翎兒住手,媽媽有話講?!?/p>
小翎兒收掌一望,頓時(shí)歡呼一聲,騰身一跳,拉住谷寒香的手道:“娘,我練給你瞧?!?/p>
谷寒香微笑道:“怎么你不叫媽媽要喚作娘?”
翎兒道:“她們說的,小孩喚娘作媽媽,大人喚媽媽作娘,我如今是大人啦!”
谷寒香靄然一笑,點(diǎn)頭道:“好吧,你如今是大人了,大人要明理講話,娘有事出門,多則半月,少則七日即可回來?!?/p>
翎兒聽她說有事出門,剎那間小臉黯然,訥訥地說道:“媽媽別出門啦,翎兒也不作大人。”
谷寒香玉手一抬,輕拂著他的頭頂,道:“好孩子,這次與以往不同,幾日便回,而且有苗姑姑留下伴你,來,留神看著媽媽傳完功夫,立即須得啟程?!闭f罷步入場中,拉開架式,一掌一掌的傳授與他。
這翎兒聰明剔透,天賦極高,谷寒香傳他四招掌法,教了兩道不到,已被他學(xué)得爛熟,谷寒香見無謬誤,于是說道:“每日至谷外練輕功,須由苗姑姑或是映霞姊姊陪伴,晚間練內(nèi)功,須以兩支香為度,不可中輟,不可貪多,知道嗎?”見他眼眶發(fā)赤,又補(bǔ)上一句道:
“男孩兒應(yīng)當(dāng)堅(jiān)強(qiáng),像你義父一般,不可哭,知道嗎?”
翎兒將頭一點(diǎn),道:“知道,翎兒像義父一樣,翎兒不哭?!?/p>
突然間,一聲隱隱約約細(xì)如游絲的嘆息之聲,隨風(fēng)傳入了谷寒香的耳內(nèi)。
這聲嘆息大異尋常,谷寒香凜然一驚,功凝雙目,往聲音來處望去。
這后寨依山而筑,寨后山崖,壁立千尺,雀鳥難度。
谷寒香窮盡目力,在巖壁上逐排搜索,要知道巖壁如果可以容人上下,則迷蹤谷的天然蹊徑,及一切人為的布置,便都形同虛設(shè)了。
忽聽一陣飄渺的語聲傳入耳內(nèi),道:“老夫在離地百余丈處,如欲會(huì)見老夫,可至西面崖上相見,但不可攜帶從人?!?/p>
谷寒香目射精光,向離地百余丈的巖壁上凝神搜索,怎奈距離太遠(yuǎn),看來看去,除了藤羅草莽,嵯峨怪石,及皚皚積雪外,終是一無所見。
相隔百余丈高,能將語聲頗為清晰的送入旁人耳中,這種神乎其技的功夫,谷寒香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如果其事當(dāng)真,怎不令她駭然汗下。
她疑信參半,驚詫未已,正要移目他顧時(shí),忽見一條灰色人影,自練武場的百丈高處,朝山頂筆直走去。
這還是她遭逢奇遇,得了一身精湛深厚的內(nèi)功,因而目力陡增,大異常人,若是換了霍元伽、鐘一豪等人在此,只怕連這依稀淡薄的人影,也無法看得清楚。
翎兒突然將她的手臂一搖,仰面道:“娘,您在望什么?瞧您的臉色蒼白,手又是冰涼的?!?/p>
谷寒香略定心神,溫柔地道:“娘有事,你在此處練武,不許離開?!闭f罷雙肩微晃,一掠七八丈,直往寨外趕去。
由后寨轉(zhuǎn)出前寨,直奔谷口,她馳行太快,看來只是一抹淡影,因而一路之上,不時(shí)有人發(fā)出驚噫之聲。
出得谷口,她掉頭向西,直往山頂奔去,星躍電閃,一直化了頓飯工夫,始才翻上千仞絕壁上的一片懸崖。
懸崖之上,一個(gè)亂發(fā)披肩,胸垂長髯的灰袍老者,正自雙目微闔,神色漠然地向谷寒香望著。
谷寒香駐足不進(jìn),在那灰袍老者身前一丈之遙站定,秀目凝光,向他仔細(xì)地打量了一陣。
這老者須發(fā)衣著,全是一片灰色,他雙手籠在袖內(nèi),臉上皺紋累累,膚色亦呈灰白。
谷寒香暗忖道:“此人不知是敵是友,看他貌相倒不獰惡,只是神情冷漠,令人難以忍受。”
她雙拳一抱,不卑不亢,從容問道:“老者見召,不知有何指教?”
這灰袍老者,似對她的鎮(zhèn)靜功夫大感意外,此時(shí)雙目微張,冷冷地在她面上一掠,淡然道:“你是當(dāng)真想要制住陰手一魔?”
谷寒香一聽,不禁驚詫欲絕,剛剛才在密室中議定的事情,不知他怎能得知,想來想去,想不出其中的緣故。
只聽灰袍老者道:“你不用疑神疑鬼,這半年來,老夫一直跟在你的左右,自‘天香谷’,‘萬花宮’,以至此間,你每夜練那破書本上的武功,老夫盡都一一收入眼底。”
谷寒香暗忖道:“他所言不知是真是假,若說是真,未免令人難信。”
灰袍老者道:“你怎不答復(fù)老夫所問的話?看你面無血色,手足發(fā)抖,想是害怕得很,其實(shí)只要你不忤逆老夫,老夫非但不會(huì)傷你,而且少不了你的好處。”
谷寒香強(qiáng)顏一笑,道:“生死二字,早已不在谷寒香心上。”
灰袍老者道:“你忍辱含垢,臥薪嘗膽,都是為了什么?哼,違心之論,竟敢在老夫前面言講!”
谷寒香定了定神,抱拳道:“老丈上下如何稱呼?這般不辭辛勞,跟在谷寒香左右,其用意何在?”
灰袍老者冷冷地道:“你未答復(fù)老夫所問的話,最好不要先盤問老夫?!?/p>
谷寒香曬然道:“江湖中人,有得七分武功,便要故作神秘,其實(shí)可笑得很。”
灰袍老者厲聲道:“丫頭利嘴,想是活得不耐煩了!”右掌一豎,凌空一掌推出。
寂然無聲,絲毫不見警兆,一股如山暗勁,直涌谷寒香胸前。
兩方相隔尋丈,谷寒香既不甘心,亦無顏面就這般退讓。
只見她足下暗踏子午,披風(fēng)一抖,露出一雙白玉手掌,平胸一并,緩緩朝前推去。
灰袍老者見她居然出掌相抗,頓時(shí)眉端一蹙,不待雙方掌力接實(shí),猛地振腕一收,夷然不屑地道:“憑你微末之技,豈堪老夫一擊!”
話聲未竭,忽聽“砰”的一聲巨響,谷寒香所發(fā)的內(nèi)家掌力,被他引向一旁,將雪地?fù)袅艘粋€(gè)深廣三四尺的陷坑。
忽聽灰袍老者道:“念你是女流之輩,老夫特別寬待于你,如今閑話不講,你交出‘問心子’,老夫任你要求,完成你一件心愿。”
谷寒香訝然道:“‘問心子’?我不知你指的什么?”
灰袍老者突然森森一陣?yán)湫?,怒道:“你趁早別自討沒趣,‘問心子’大如龍眼,銀光燦爛,其上雕刻一條張牙舞爪的飛龍,如今就藏在你的身上?!?/p>
谷寒香芳心之下,怦怦亂跳,尋思道:“那是我大哥的遺物,他怎會(huì)得知,如果說是自己偶爾把玩,被他在暗中窺見,卻令人難以置信。”
灰袍老者見她沉吟不語,于是說道:“你有何要求,只管說將出來,無論是陰手一魔的‘向心露’,少林寺的‘綠玉佛杖’,或是天禪、紫陽、酆秋等任何一人項(xiàng)上的頭顱,老夫俱可以替你弄到。”
谷寒香接口道:“而我卻只須交出‘問心子’來?!?/p>
灰袍老者點(diǎn)頭道:“正是,而‘問心子’本來是老夫之物?!?/p>
谷寒香秀眉一揚(yáng),道:“那明明是我大哥的遺物,你說是你的,豈非事無對證嗎?”
灰袍老者道:“老夫與你交易,并不向你追討?!?/p>
谷寒香暗忖:“這老者火氣倒大?!?/p>
忽聽灰袍老者沉聲道:“你愿也罷,不愿也罷,東西老夫勢必收回,‘萬花宮’,‘天香谷’,你那臥室,老夫俱已搜遍,如今只有兩處地方,未經(jīng)老夫搜索。”
谷寒香問道:“哪兩處地方?”
灰袍老者道:“一是胡柏齡的埋骨之所,一是你的身上,這兩處老夫均不愿親手搜索,你自己權(quán)衡利害,如果激惱了老夫,那卻很難講了。”
谷寒香尋思道:他既能殺天禪、紫陽,又能殺酆秋和陰手一魔,顯然是個(gè)不論是非,不辨黑白的人,何以對大哥和我,又有所顧忌?
她本聰明絕頂之人,略一尋思,已知其中必然有某種原因,迫使這老者不能為所欲為,但是到底是何,則非憑空所能想象。
忽聽灰袍老者道:“你想好了沒有?看你臉上陰晴不定,可是拿不出主意?”
谷寒香銀牙一咬,暗叫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心意一決,昂聲道:“‘問心子’在我身畔,你要想獨(dú)得,必須答應(yīng)受我差遣,直到我報(bào)完夫仇為止?!?/p>
只見灰袍老者須發(fā)怒張,冷哼一聲,霍地?fù)P手一掌,朝兩丈外的巖壁遙遙擊去。
“轟!”的一聲暴響海碗大的山石,雨點(diǎn)似的飛濺。
巖壁之上,被擊下方圓四尺,深達(dá)五寸的一片,一掌之威,如此之盛,怎不令人駭然!
谷寒香心意既定,反而鎮(zhèn)靜如恒,冷眼旁觀,聲色不動(dòng)。
灰袍老者怒不可抑,目中冷電閃閃,牙齒挫得咯咯亂響,良久之后,始才一字一頓地說道:“老夫何人,豈能受你的挾制!”
谷寒香語調(diào)平靜地說道:“誰挾制你了?既稱交易,自然要兩相心愿?!?/p>
灰袍老者突然手臂一抬,指著谷寒香道:“老夫暫不殺你,但你小心在意,如果失落了‘問心子’,老夫誓必將胡柏齡鞭尸三百,將你碎尸萬段!”說罷雙袖一抖,直往百丈懸崖外躍去。
午末未初,谷寒香率領(lǐng)霍元伽、鐘一豪、嶺南二奇、麥小明,一行六人,自“迷蹤谷”
啟程。
六騎健馬,首尾相接轉(zhuǎn)入官道后,立即縱轡疾馳,投西南而去。
一路兼程,趕到第三日黃昏,谷寒香一行六人,到了離石縣內(nèi),落店小憩,然后同進(jìn)酒飯。
次日凌晨,六騎馬離了客店,出城向呂梁山進(jìn)發(fā),入山之后,又疾馳了一兩個(gè)時(shí)辰,方始進(jìn)入黑風(fēng)峽內(nèi)。
這黑風(fēng)峽兩壁夾峙,中通一條寬約四尺的窄徑,峭壁高聳入云,絕壁上伸出的參天古樹,遮斷了一線天光,因而雖在日中,峽內(nèi)卻是黑黯沉沉,鬼氣森森,加以刺骨陰風(fēng),吹得人汗毛直豎,其險(xiǎn)惡之狀,較“迷蹤谷”遠(yuǎn)為可怖。
一行六人,縱然都是以膽包身,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入了此等幽冥絕地,也不免惴惴不安,怦怦心跳起來。
谷寒香手牽馬匹,當(dāng)先朝峽內(nèi)走,行入十余丈后,忽聽頭頂響起一聲短促銳嘯。
這銳嘯尖厲刺耳,恍若鬼哭梟鳴,峽壁傳音,更增恐怖氣氛,眾人入耳心驚,不由自主的駐足不前,仰面朝頭頂望去。
驀地一聲巨響,自身后傳來,眾人轉(zhuǎn)面一望,只見峽口一片漆黑,業(yè)已被堵得一絲縫隙不露。
聽那沉重響亮的聲音,堵住峽口之物,應(yīng)在萬斤以上。
麥小明雙肩一晃,返身奔到峽口,拔出寶劍,朝那封閉出口之處連砍數(shù)劍。
只聽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連響,沉悶的金鐵之聲,不絕于耳,陰沉沉的峽谷,頓時(shí)充滿了嗡嗡的回音。
谷寒香初入峽內(nèi),本為那凄慘的氣氛和幽暗的景色所懾,心中感到驚怵,此時(shí)突然覺出強(qiáng)敵已在身側(cè),反而膽氣大壯,精神為之一振。
她久歷艱辛,養(yǎng)成了超人一等的膽識(shí),此時(shí)雙眸凝光,朝四面陰暗處游目一掃,揚(yáng)聲道:
“小明回來,不要損壞了寶劍。”
麥小明手提寶劍,縱身回到谷寒香身前,笑道:“好家伙,半尺厚的鋼閘!”
羅浮一叟霍元伽道:“那鐵閘頂端,尚有縫隙,想是陰手一魔特為留下的陷阱?!?/p>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霍兄說得不錯(cuò),敢犯黑風(fēng)峽的人,自不將兩三丈高的鐵閘放在眼內(nèi)?!?/p>
谷寒香長袖一抖,一張大紅柬帖,直往麥小明懷中飛去,接著手指一處巖壁道:“那上面藏的有人,你前去投帖,命陰手一魔出來迎客?!?/p>
麥小明朝她手指之處張望半晌,用力一拍脖子道:“當(dāng)真有人,怎會(huì)我未曾發(fā)覺?!闭f罷騰身一躍,直落三丈以外,突然又扭頭道:“如果有人拒不受命,或是出口傷人,我是否應(yīng)該一劍將他殺掉?”
他久未與人動(dòng)手,此刻心癢難搔,恨不得立即點(diǎn)燃戰(zhàn)火,與人惡斗一場。
谷寒香秀眉一蹙,不耐煩地說道:“該殺就殺,你瞧著辦吧!”
麥小明聞言大喜,柬帖往懷中一揣,手橫寶劍,大聲道:“有人沒有?”
只聽嗖嗖風(fēng)聲,四名身著黑色勁裝,肩后插著兵刃的大漢,飛瀉而下,并肩擋在路中。
麥小明雙眼一掃,看出四名黑衣大漢,腰下均掛著皮囊,不由嘻嘻一笑,寶劍前伸,道:
“快將拜帖交給陰手一魔,命他趕緊前來迎客,誰跑慢一步,我砍下誰的狗腿?!彼谡f拜帖,卻不將拜帖取出。
四名黑衣大漢齊聲怒喝,剎那之間,俱將兵刃亮出。
只見麥小明挺劍疾躍,高聲道:“你敢罵人!”唰唰連聲,寒光電掣,一連攻出四劍。
這出手四劍,詭異絕倫,暴伸疾縮,快得肉眼難辨。
驚哦之聲紛起,忽聽一名黑衣大漢怒喝道:“點(diǎn)子扎手,大伙并排上!”白光一閃,厚背鬼頭刀罩頭劈去。
剎那間,刀風(fēng)霍霍,劍影重重,排山倒海般激涌而前。
原來這黑風(fēng)峽窄隘幽暗,如四人聯(lián)手,以暗器襲敵,則對手武功再高,也必陷身危境,麥小明鬼精靈,猝然突襲,一招四劍,竟將四名黑衣大漢盛放暗器的皮囊,巧妙絕倫地挑落在地。
只聽四名黑衣大漢怒聲一喝,一排刀光,突然卷進(jìn),將麥小明迫退一步。
這四人兵刃相同,招術(shù)一致,聯(lián)臂出手,其應(yīng)敵方式,殊為少見。
麥小明滿臉笑意,雖然被迫連退兩步,寶劍揮來,反而更見從容。
倏地,劍光大盛,麥小明健腕揮處,陡然一劍橫削。
只聽“叮叮叮?!?,刀劍相交,發(fā)出一串金鐵相擊之聲。
這一劍凌厲之極,兵刃相觸之下,四名黑衣大漢被震退一步,麥小明的前沖之勢竟也為之一挫。
谷寒香突轉(zhuǎn)冷冰冰地說道:“惡鬼奔喪……”
麥小明心頭一動(dòng),身軀一側(cè),迎著巖壁暴進(jìn)三尺,精芒電掣,一劍刺向左面一名黑衣大漢的肋下。
谷寒香沉聲道:“怨魂纏足,五雷擊頂……”
麥小明一招“惡鬼奔喪”使出一半,急忙轉(zhuǎn)身一劍,橫掃四名黑衣大漢的足下,緊接著凌空騰起,口中大喊道:“試試看!”
話未了,慘嗥之聲,響徹了幽暗的峽谷,漫天驚虹,帶起一片血雨,最右一名黑衣大漢,被麥小明一劍削下半邊腦袋,第二名大漢的持刀右臂,被齊肘斬下。
適在此時(shí),陰暗的峽谷深處,傳來一個(gè)冷冰冰的聲音說道:“什么人好大膽,入了黑風(fēng)峽內(nèi),還敢出手殺人?”
麥小明寶劍狂揮,朝兩名連連后退的大漢追殺不已,四名黑衣大漢一死一傷,余下二人,已無法抵擋性的劍勢。
谷寒香突然道:“小明住手,留此二人一命?!?/p>
麥小明不敢不依,飄身后閃,他的武功與谷寒香同一師承,適才與四名黑衣大漢動(dòng)手時(shí),他一味猛攻,無法破解四人的聯(lián)手刀法,谷寒香點(diǎn)撥三招,立即奏功,無形之中,令他對谷寒香的憚忌之心更增幾分。
眨眼間,數(shù)十丈外綠光閃動(dòng),亮起了四盞光焰碧綠,有似鬼火般的燈籠,四個(gè)身著綠衣的美婢,各提一燈,緩步向前走來。
這燈光雖然碧綠黯淡,但在谷寒香這等內(nèi)功精湛的高手眼中,已不亞于旭日高掛,皓月當(dāng)空。
只見那四個(gè)綠衣美婢,蓮步款款,姍姍而來,四人之后,走著一個(gè)胸垂白髯,身披黑袍,發(fā)挽道髻,手執(zhí)拂塵,臉長如馬,雙顴高突,面如死灰的高大之人。
此人生相已帶著三分森森鬼氣,加上那四盞碧綠燈光一照,和他那一身陰氣沉沉的裝著,看將起來,直似剛剛由鬼域中走來。
谷寒香暗忖道:“此人大概是陰手一魔了?!?/p>
羅浮一叟霍元伽與鐘一豪等人,俱是叱咤風(fēng)云,稱霸綠林的人物,此時(shí)處身這舉頭不見天光,抬眼深不可測的峽壁之內(nèi),目睹陰手一魔這等形貌裝束,也不禁心頭怔忡,凜然生懼。
只見陰手一魔走到四個(gè)綠衣婢女中間一站,輕咳一聲,冷冷地道:“這黑風(fēng)峽內(nèi),二十余年未見生人,爾等各自報(bào)上名號(hào),此來是有意還是無意,速即稟上,以便老夫處置。”
谷寒香聽他言詞托大,老氣橫秋,不禁冷哼一聲,曬然道:“聽閣下的口氣,想必是這黑風(fēng)峽的主人陰手一魔了。”
陰手一魔突然冷冷地道:“揚(yáng)燈?!?/p>
四名綠衣婢女一聽,急忙齊上三步,一邊兩人,將四盞碧焰紗燈,高高舉起。
陰手一魔雙目之內(nèi),突地奇光流轉(zhuǎn),盯注谷寒香的面龐一瞬不瞬。
他生性陰沉多疑,喜怒之情,從不形露神色之間,此時(shí)但見他雙睛幻動(dòng),被碧綠燈焰一照,映成兩點(diǎn)灼灼閃耀的磷光,面上卻仍是一片冷漠之色,對于谷寒香兩旁的一叟二奇,及鐘一豪麥小明五人,連瞥也未曾瞥上一眼。
忽聽麥小明笑道:“你到底是不是陰手一魔?裝模作樣,算什么東西?!?/p>
陰手一魔恍如未聞,依然目注谷寒香的面龐,道:“老夫正是陰手一魔,你既識(shí)得老夫,則多半是有所為而來,姓名來歷,到此何事,且先說與老夫得知?!?/p>
谷寒香冷冷一笑,轉(zhuǎn)朝麥小明望上一眼。
麥小明探懷中,取出谷寒香的大紅名帖,將手朝陰手一魔一揚(yáng),道:“你的臭排場很多,少時(shí)我先斗你三百回合?!蹦敲凰S手一擲,去勢如箭,直往陰手一魔臉上射去。
陰手一魔似未想到麥小明年紀(jì)輕輕,竟然內(nèi)力深厚,能將一片薄紙,擲得疾勁異常,因而手接名帖,不禁向他打量一眼,然后方始目光一垂,轉(zhuǎn)向名帖上看去。
這名帖之上,大書“天下綠林盟主谷寒香”九字,陰手一魔聲色不動(dòng),凝視半晌,然后雙眼一抬,神光湛湛地盯注谷寒香道:“老夫曾聽人言,冷面閻羅胡柏齡的未亡人美絕人寰,國色無雙,但不知道前后兩位盟主之間,是否有何淵源?”
谷寒香沉聲說道:“胡柏齡正是亡夫,谷寒香即是胡柏齡的未亡人?!?/p>
她生來天香國色,任何人與她相對,都不免為她的美色所惑,向她凝視不舍,她習(xí)以為常,是以陰手一魔目光灼灼,緊盯在她的臉上,她也不以為忤。
陰手一魔聽她自承是胡柏齡的未亡人,頓時(shí)微一咧嘴,無聲無息的一笑道:“你這天下綠林盟主,是以武功贏來,還是由天下綠林所推舉?”
羅浮一叟霍元伽突然冷冷地道:“以武功贏來,受綠林推戴,如果你這黑風(fēng)峽也算綠林一環(huán),少不了也在谷盟主的轄下。”
谷寒香暗忖道:霍元伽老奸巨猾,與這陰手一魔倒可以針鋒相對。
陰手一魔臉色一沉,斜眼在霍元伽面上一掠,驀地神色一弛,朝谷寒香抱拳含笑道:
“谷盟主駕到,老朽疏懶成性,未曾遠(yuǎn)迎,尚祈多多恕罪?!闭f罷側(cè)身揖客,道:“盟主遠(yuǎn)來不易,請至蝸居待茶,以便老朽恭聆教益?!?/p>
忽聽鐘一豪嘿嘿笑道:“陰手一魔也會(huì)笑臉迎人,如此看來,江湖傳聞,盡多不實(shí)之處。”
陰手一魔果然名不虛傳,麥小明、霍元伽、鐘一豪三人一再撩撥,他仍是冷漠如故,絲毫不見激怒,其陰沉之性,較谷寒香和霍元伽尤為過之。
只見他拂塵一擺,緩緩地道:“谷盟主,你這幾位從人,似乎猖狂過甚?!?/p>
谷寒香尚未開口,鐘一豪突然舉步一跨,沉聲道:“你講話應(yīng)該多多斟酌,猖狂二字豈可輕用!”
陰手一魔冷冷地道:“老夫愛用即用,這黑風(fēng)峽內(nèi),沒有爾等開口的余地。”
鐘一豪怒喝道:“你好大的口氣!”
聲甫落,倏地欺身上步,揮手一掌擊去。
陰手一魔見他竟敢動(dòng)手,不由眉端微蹙,移目向谷寒香望去。
這峽中形勢險(xiǎn)惡異常,他那洞府之內(nèi),更不知是何等情況,因而霍元伽與鐘一豪等人俱不愿深入涉險(xiǎn),而想就在當(dāng)?shù)靥羝饝?zhàn)端,與陰手一魔決一雌雄。
谷寒香心中另有計(jì)較,此時(shí)眼看鐘一豪出手,并不出聲制止,僅只秀目凝光,冷眼望著陰手一魔,瞧他如何還手。
陰手一魔看她嘴角噙著冷笑,不言不動(dòng),一無表示,猜測不透她的心意,不禁暗暗忖道:
怎么這女人冷酷寡情,與傳聞中大異其趣。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勁風(fēng)盈耳,鐘一豪的手掌,離他胸時(shí)已不過咫尺之遙。
陰手一魔冷哼一聲,舉掌一揮,硬接鐘一豪一掌。
雙掌一接,“砰”地一聲脆響,兩人之間,陡然涌起一陣旋風(fēng),吹得四個(gè)碧燈高舉的綠衣美婢衣袂亂飄。
只見鐘一豪雙足交替,連退兩步,陰手一魔則站立原處,凝然未動(dòng)。
忽見鐘一豪縱身一撲,一招“直叩天門”,當(dāng)胸一拳擊去。
同時(shí)間,麥小明飛身一劍,直襲陰手一魔頭頂,口中大喝道:“你也接我一劍看看!”
但聽巖壁之上,喝叱紛起,十余縷藍(lán)光,帶來破空聲響,直向麥小明疾射而到,來勢勁猛,一閃而至。
谷寒香眼看情勢即將混亂,霍地雙肩微晃,直欺鐘一豪與陰手一魔兩人之間,長袖一揮,劈出一陣陰柔暗勁。
陰手一魔與鐘一豪拳掌即將接實(shí),忽見谷寒香出手相隔,頓時(shí)各自收勢,飄身退出數(shù)尺。
但聽一陣叮咚之聲響過,十余柄四寸長短,藍(lán)芒閃閃的柳葉淬毒飛刀,被麥小明劍光擊飛,撞得兩邊巖壁火花亂濺。
谷寒香冷冷掃視陰手一魔一眼,伸手一指霍元伽說道:“這一位姓霍名元伽,江湖道上,稱作羅浮一叟?!苯又恢笌X南二奇,道:“這兩位是巴天義,宋天鐸兄弟,人稱嶺南二奇。”
陰手一魔兩眼上翻,鼻中冷哼一聲。
搜魂手巴天義見陰手一魔公然無禮,顯然是目中無人,不將一叟二奇看在眼中,勃然大怒之下,連沖數(shù)步,劈面一拳擊去。
這一拳含怒而發(fā),猛惡至極,拳出未半,一股兇猛絕倫的拳力,轟轟有聲地向陰手一魔沖擊而去。
陰手一魔冷笑一聲,道:“你也不過如此?!庇艺破叫赝迫?,一股暗勁應(yīng)手而出。
拳風(fēng)掌力一接,但聞砰然一震,搜魂手巴天義噔噔連退兩步,陰手一魔靜如山岳聳峙,依然凝立原地。
北岳大會(huì)之上,搜魂手巴天義與鐘一豪一場硬拚,結(jié)果勢均力敵,兩敗俱傷,自此以后,二人各懷心病,一有機(jī)會(huì),便明爭暗斗,鐘一豪剛剛在陰手一魔掌下輸了一招,巴天義上來,仍是依樣葫蘆,不覺心病復(fù)發(fā),不顧胸中血?dú)夥v,踏上一步,左掌迅發(fā),右掌回收,又極快地?fù)袅顺鋈ァ?/p>
他剎那之間,一連三四拳連環(huán)擊出,每一拳發(fā)出的力道,匯合成一股如山狂飚,風(fēng)起云涌一般,直往陰手一魔懷中呼嘯撞去。
陰手一魔連劈兩掌,怒喝道:“你當(dāng)真找死不成!”饒他目無余子,也不禁凜然心驚。
谷寒香卓立一旁,玉容之上,倏地掠過一絲飄忽詭異的笑意,皓腕一舒,道:“巴兄先行退下。”
搜魂手巴天義所擊出的拳力,與陰手一魔劈出的掌力一觸,已感到胸腹中震痛不已,聞言之下,立即借著反震之力,飄身退至原處。
谷寒香秀目一垂,一掃陰手一魔腳下,道:“老英雄名下不虛,功力的確不凡?!?/p>
原來陰手一魔與鐘一豪,巴天義二人接手幾招,業(yè)已雙足深陷,入地將及兩寸,這山峽內(nèi)未見冰雪,巖石堅(jiān)硬,足陷兩寸,其勁力可想而知,谷寒香言外之意,便是陰手一魔的功力不凡,鐘一豪與巴天義二人,亦非等閑可比。
陰手一魔豈不識(shí)她弦外之音,冷笑一聲,道:“谷盟主來至黑風(fēng)峽內(nèi),殺人挑釁,究竟所為何事?”
谷寒香微微一哂,一指鐘一豪道:“這一位姓鐘名一豪,領(lǐng)袖江北綠林多年,另一位名叫麥小明,乃是亡夫的師弟?!?/p>
陰手一魔見她顧左右而言他,心中有氣,冷聲道:“這幾人老朽已見識(shí)過,谷盟主能以統(tǒng)御群豪,武功造詣,諒必更高一籌?!?/p>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有勞老英雄帶路,且容谷寒香一瞻仙居風(fēng)采?!?/p>
陰手一魔暗暗忖道:這女人行事奇特,迥異常人,看將起來,較胡柏齡更為厲害!轉(zhuǎn)念之間,雙手一拱,轉(zhuǎn)身當(dāng)先領(lǐng)路。
四個(gè)手舉碧綠紗燈的婢女見陰手一魔舉步,立即轉(zhuǎn)身緊隨兩側(cè),朝峽谷深處走去。
谷寒香目光流轉(zhuǎn),在霍元伽與宋天鐸臉上一掠而過,心頭冷笑道:“你們暗懷鬼胎,我將你們置于死地,且看你們賣不賣命?!?/p>
陰手一魔當(dāng)先領(lǐng)路,谷寒香緊緊相隨,鐘一豪與羅浮一叟等跟隨在后,直往幽暗深邃的峽底走去。
這黑風(fēng)峽全長三百余丈,最寬之處,不過八九尺闊,愈至峽底,愈為漆黑陰沉,伸手不辨五指。
眾人就著四盞碧燈,打量沿途的形勢,只見兩邊巖壁之上,散布著許多蜂房鳥巢似的洞穴,漆黑一團(tuán),深淺難測。
谷寒香暗忖道:“這些洞穴之內(nèi),十有八九有人藏著,居高臨下,以暗器傷敵,誰想以武功強(qiáng)出強(qiáng)入,倒是不大容易?!?/p>
陰手一魔干笑一聲,轉(zhuǎn)身朝前走去,倏地碧光一閃,但見右面巖壁上現(xiàn)出一座高約丈許,寬八尺的洞門,四名背插長劍的青衣少年分立兩旁,每人手中高舉著一盞燈籠。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四男四女氣定神閑,舉止凝穩(wěn),似乎都有一身極佳的武功,若能收為己用,則自己家居外出,勢必方便不少?!鞭D(zhuǎn)念之間,秀目一閃,冷冷在四人面上掃視一眼。
陰手一魔當(dāng)先領(lǐng)路,入洞之后,左轉(zhuǎn)右折,穿過幾重門戶,一直走入一間四壁洞開,中間設(shè)有桌椅的石室,方始停下身來,肅客入座。
他這洞府深藏山腹,洞內(nèi)不見天光,全以那種碧綠燈光照明,陰氣沉沉冷森可怖。
陰手一魔輕輕的咳了一聲,道:“胡夫人的膽識(shí)與豪氣,著實(shí)令人佩服,但不知枉駕黑風(fēng)峽,究竟因?yàn)楹问拢俊?/p>
谷寒香成竹在胸,淡淡地道:“谷寒香來此,有件瑣事,要煩擾老英雄的精神?!?/p>
陰手一魔道:“夫人有話請講,力所能及,老朽無不從命?!?/p>
谷寒香雙眉一軒,神光炯炯,注視陰手一魔道:“聽說老英雄有一種名為‘向心露’的藥物,谷寒香不揣冒昧,欲向老英雄討取些許?!?/p>
陰手一魔眼珠微動(dòng),緩緩地道:“但不知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谷寒香道:“老英雄有個(gè)名叫苗素蘭的門下,她人并未死,現(xiàn)今與谷寒香為伴,特此奉告一聲?!?/p>
陰手一魔沉吟不語。
這時(shí),一名綠衣婢女手托一只青銅茶盤走了進(jìn)來,在眾人面前分別敬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
陰手一魔端起茶杯,微微一笑道:“這茶內(nèi)絕無‘向心露’,夫人但飲無妨?!闭f罷舉杯就唇,啜飲一口。
忽聽鐘一豪冷冷地道:“閣下太容易講話,與傳聞中的陰手一魔大相徑庭,這茶閣下敢吃,鐘一豪可是不敢?!闭f罷右手疾探,陡地向身后侍立的一名綠衣婢女抓去。
但見陰手一魔五指箕張,電激而出,冷哼道:“鼠輩無理!”
這幾年來,鐘一豪隨谷寒香奔波勞碌,也是歷盡了人世疾苦,平居之余,常以武功未能登峰造極,不能獨(dú)力為胡柏齡報(bào)仇,以致眼看著谷寒香自污清白,以色相換取武功,他暗自傷懷,但有閑暇,即刻苦練武功,因而雖只三兩年時(shí)間,其技藝已大非昔日可比。
那綠衣美婢耳目原是極為靈敏,而且與鐘一豪相隔四尺之遙,鐘一豪坐在椅上,理該抓她不著,豈料鐘一豪這一抓之勢,快如驚霆迅雷,未見他身形離座,業(yè)已抓住那名綠衣婢女的手腕,一把扯入了懷中。
但聽谷寒香冷聲一笑,道:“屬下鹵莽,老英雄多多見諒?!辈璞慌e朝陰手一魔一照。
鐘一豪與羅浮一叟霍元伽首先離座而起,嶺南二奇與麥小明亦紛紛起立,陰手一魔面露詭笑,目光湛湛地盯在谷寒香玉面之上。
原來谷寒香舉手之間,檀口一張,竟將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汁憑空吸入了腹內(nèi),茶杯一晃,差點(diǎn)撞在陰手一魔的“曲池”穴上,迫得陰手一魔硬將襲向鐘一豪的一掌,收了回去。
忽聽“嚶嚀”一聲,鐘一豪一指點(diǎn)了那名綠衣婢女的穴道,健腕一揮,將她朝另外一名婢女扔去。
他原是挑釁,此時(shí)伸手在腰間一拉,撤出緬鐵軟刀,道:“這茶中多半有鬼,夫人請?jiān)谝慌员O(jiān)戰(zhàn),待屬下來料理此人?!?/p>
忽聽麥小明大聲道:“第一場是我的!”“嗆啷”一聲,已將寶劍執(zhí)在手中。
谷寒香黛眉微蹙,緩緩地道:“除鐘兄外,其余的人各守一處門戶?!?/p>
剎那間,颯然聲響,霍元伽、巴天義、宋天鐸、麥小明,分別守在四側(cè)。
陰手一魔安坐椅上,陰沉沉的冷笑一陣,道:“夫人指揮若定,果有領(lǐng)袖群倫之才,只是在老朽眼中,夫人這批屬下,不過是些土雞瓦狗而已?!?/p>
此言一出,連鼠首兩端的霍元伽與宋天鐸,也覺得怒不可抑,鐘一豪欺身上步,即待揮刀動(dòng)手。
陰手一魔兩眼停在谷寒香臉上,對撲近身前的鐘一豪連瞧也不瞧上一眼。
只聽嬌叱之聲響起,兩個(gè)綠衣婢女倏地閃身上前,抖手之間,亮出兩柄軟劍,一柄金光耀眼生花,一柄銀光閃閃,如長星劃空。
谷寒香對這黑風(fēng)峽內(nèi)的一人一物,俱都別有用心,一見雙劍一刀將要交上,頓時(shí)揚(yáng)聲道:
“鐘兄手下留情?!?/p>
但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滿室回蕩,兩個(gè)綠衣少女環(huán)佩叮當(dāng),同時(shí)被震得退出四五尺遠(yuǎn)。
谷寒香突然聲音一冷,道:“老英雄,谷寒香曾聽亡夫說起,你胸懷大志,腹藏機(jī)謀,素有問鼎中原之心,不知如今改變了初衷否?”
陰手一魔嘿嘿一笑,道:“有道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老朽雄心倒是未死,惟其自恨力薄而已。”谷寒香雙臂一震,抖掉了錦緞披風(fēng),離座而起,道:“勝得了谷寒香,自今以后,迷蹤谷歸黑風(fēng)峽管轄?!?/p>
陰手一魔詭笑道:“夫人何不一提氣,試試體內(nèi)可有異樣?”
鐘一豪面龐一轉(zhuǎn),急往谷寒香臉上望去,他面垂黑紗,無人看得出他臉上的神情,但由那急驟的動(dòng)作中,可看出其內(nèi)心的震動(dòng)。
谷寒香輕哼一聲,冷冷地道:“等閑的毒藥,毒谷寒香不死。”說著雙肩一晃,迎面一掌,直往陰手一魔額上拍去。
這一掌疑真似幻,悄無聲息,緩緩而來,恍忽晴空一朵白云。
陰手一魔嘴角間泛起一絲冷冷笑意,長身而起,揮掌向前迎去。
谷寒香天生絕色,一身之上,無一處不美,但見那纖纖玉掌欺霜賽雪,一眼望去,便令人有柔若無骨之感。
陰手一魔姬妾弟子不分,本來就深具寡人之疾,他內(nèi)力精湛,目光犀利,在峽內(nèi)第一眼看見谷寒香時(shí),即為其絕世容貌所震,不克自已,但他年老成精,情知來者不善,是以強(qiáng)自收攝心神,裝模作樣,直將谷寒香迎入洞內(nèi),示意身邊婢女,單單在谷寒香茶中弄鬼。
這種簡單辦法,不過是姑且一試,并未期望必成,不料谷寒香明知故犯,偏偏將茶一飲而盡,意外之喜,怎不令他心頭雀躍。
只聽輕輕一聲脆響,雙掌甫接,一陣激烈異常的氣流,波翻浪滾,四散飛溢,吹得滿室之人衣襟獵獵作響。
陰手一魔急退兩步,足下一晃,身形朝前一傾,谷寒香雙足緊釘原地,嬌軀搖晃,仿佛風(fēng)雨之下的一葉殘荷。
驀地鐘一豪大喝一聲,緬鐵軟刀帶起驚天毫芒,飛劈陰手一魔頭頂。
這一刀猛絕經(jīng)倫,兩個(gè)綠衣婢女駭?shù)没ㄈ菔疸y軟劍疾刺而出,分襲鐘一豪肩肋二處。
陰手一魔突然側(cè)閃五尺,雙掌連擊三下?!芭九尽比?,掌聲未落,四門之外,陡地涌起疾促的步履之聲。
谷寒香冷哼一聲,霍地欺身而上,左手駢指如戟,直點(diǎn)陰手一魔肩胛,右掌閃動(dòng)如電,罩定陰手一魔左肋諸大穴道。
陰手一魔輕敵致敗,一掌硬拚,只使出五成功力,此刻內(nèi)腑已被震傷,不敢再存絲毫憐香惜玉之心,一見谷寒香掌指襲到,立即旋身一掌,全力攻出。
另一旁刀光閃閃,劍氣騰騰,兩名綠衣婢女與鐘一豪激斗數(shù)招之后,另一名未曾動(dòng)手的少女,也揮劍加入了戰(zhàn)團(tuán)。
洞門之下,打得更為激烈,除先時(shí)在門外迎客的四名青衣少年外,另有十余男子,分頭向室內(nèi)沖擊不已。
這石室形勢極為怪異,東西南北,各有一道門戶,四門之外,俱是一座略較狹小的石室。
此時(shí)室內(nèi)室外,掌風(fēng)盈耳,兵刃相擊之聲此起彼落,夾雜著喝叱之聲,火辣辣熾烈異常。
北面門戶通往洞外,羅浮一叟霍元伽暗懷鬼胎,一聽谷寒香下令各守一門,頓時(shí)搶先發(fā)動(dòng),占據(jù)了這處出口,以便危急之時(shí),易于遁走。
他心機(jī)深沉,預(yù)留退路,豈料弄巧反拙,陰手一魔輕敵過甚,一招之下,被谷寒香震傷了內(nèi)腑,因而擊掌為號(hào),招入守伺在外的屬下,掌聲未歇,四名手持精鋼長劍的青衣少年,即已風(fēng)馳電掣而來。
這四個(gè)青衣少年,是陰手一魔門下的精粹,由他一手調(diào)教的弟子,武功造詣,勝過那四個(gè)綠衣少女。
霍元伽的眼力何等敏銳,四人身形才現(xiàn),他立時(shí)瞧出對方的深淺,一撩衣襟,撤出了極少動(dòng)用的兵刃。
但見四個(gè)青衣少年兩前兩后,晃眼已至近處,為首二人長劍疾震,同時(shí)向霍元伽刺去。
這二人劍勢一動(dòng),劍尖之上,立即銀星亂爆,威力懾人,實(shí)非小可。
霍元伽心下一凜,振臂一掄,龍吟聲響中,星火飛濺,當(dāng)前兩個(gè)青衣少年倏地一分猛向左右閃去。
羅浮一叟霍元伽手執(zhí)一柄通體烏黑,類似雞爪鐮的奇形兵器,出手一招,震退前面的兩名青衣少年,翻腕一揮,劃出一道烏光,封住了來路。
要知羅浮一叟成名數(shù)十年,原是問鼎綠林盟主寶座的首要人物,非但武功卓絕,而且臨敵經(jīng)驗(yàn)車載斗量,料敵先機(jī),以長擊短,等閑之輩,根本難在他手下走得了三招兩式。
兩名青衣少年長劍刺去,忽感身心一震,手臂一麻,長劍似欲脫手飛去,不由悚然一驚,撤招收勢,猛地閃退半步。
霍元伽所使的兵器名為“青龍奪”,招術(shù)極為詭異,前勢未盡,后招又起,只見他右臂微劃,滿天烏光,挾著一股輕嘯應(yīng)手而起。
驀地,拘魂索宋天鐸的厲喝之聲,響徹了整座石室。
嗤嗤之聲,縱橫亂響,十余枚淬毒暗器,由東西兩面激射而入,砸得地面火花亂濺,叮叮之聲不絕于耳。
霍元伽暗暗忖道:“如果我這一面首先被人沖了進(jìn)去,則顏面無光,二則必招她忌恨?!?/p>
轉(zhuǎn)念之間,忽見左右兩支長劍,雷奔電閃而來。
他不知不覺間,對谷寒香萌出了怯懼之心,青龍奪展出一招“云麾三舞”,左拒右砸,回環(huán)掃擊,硬將兩劍拒擋回去。
谷寒香掌指兼施,兩只長袖,不時(shí)劈出一陣陣如山潛力,迫得陰手一魔,無一絲緩手的余地,霍然間,只見她左手中光芒一閃,多了一柄藍(lán)汪汪的淬毒匕首。
藍(lán)光乍現(xiàn),一招“金鉤掛玉”,陡然向陰手一魔右肋撩去,其疾若電,狠辣至極。
陰手一魔見她越斗越勇,一杯秘制的藥茶被她吸入腹內(nèi),迄今無半點(diǎn)反應(yīng),不覺驚疑交集,激戰(zhàn)之下,暗暗感到舉棋不定。
這招“金鉤掛玉”來得突兀,虧得他眼明手快,應(yīng)變機(jī)警,危急之中,雙足疾挫,猛力后閃,右臂下沉,并掌如刀,直砍谷寒香的左腕,左臂一揮,突然擊出一掌。
只聽谷寒香冷冰冰一哼,右掌一揚(yáng),硬接一掌,左手繞了半個(gè)圓圈,側(cè)身探臂,匕首霍地一送。
她招式怪異,與中原武學(xué)大有格格不入之勢,而鋒銳勇猛,與她那美秀絕倫的容貌更不相襯。
陰手一魔暴閃數(shù)尺,怒喝道:“谷寒香,你如此拚命,究竟為了什么?”
谷寒香欺身直進(jìn),如影隨形,淬毒匕首如靈蛇吐信,伸縮不已,嗖嗖之聲,刺入耳鼓,宛如草下毒蛇疾竄一般。
忽聽搜魂手巴天義怒罵道:“無恥鼠輩……”
聲未落,三名黑衣男子快若流矢,由東首門下一竄而入。
當(dāng)先一人揮動(dòng)一柄金背單刀,涌身一縱,撲向鐘一豪身后,掄刀便砍。
搜魂手巴天義據(jù)守東壁門戶,以一根亮銀軟鞭,力拒發(fā)來的兵刃暗器,他的武功本與拘魄索宋天鐸不相上下,但宋天鐸使單刀撥打暗器,軟索防身攻敵,硬軟相濟(jì),兵刃上占了便宜,因而宋天鐸尚能守住,他卻被人沖入了室內(nèi)。
當(dāng)先闖進(jìn)室中的是一名年約四旬,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此人久隨陰手一魔,臨敵之際,心眼頗為靈活,他不助陰手一魔,卻悄無聲息地?fù)湎蜱娨缓郎砗蟆?/p>
鐘一豪的緬鐵軟刀凌厲兇猛。三個(gè)綠衣少女原本抵擋不住,只是她三人聯(lián)劍相守,配合得嚴(yán)密萬分,鐘一豪雖然亟欲結(jié)果三人,以便協(xié)助谷寒香對付陰手一魔,急切之間,依然料理三人不下。
他久經(jīng)陣戰(zhàn),雖在激斗之下,對周圍的動(dòng)靜,依然看得分明,背后金風(fēng)微動(dòng),頓時(shí)腳下用力,身軀半旋,陡地反臂一刀劈去。
突然間,麥小明的長笑之聲劃空而過,一道耀眼驚芒,橫貫石室一隅,直落谷寒香身后,但見他寶劍連揮,兩聲短促的慘嗥相繼響起,兩道血光,直沖空際。
兩名沖入室內(nèi)的黑衣大漢,就在他舉手之間,身首異處。
忽聽谷寒香怒叱道:“滾回去?!?/p>
麥小明大聲道:“那面沒有人了!”左手連連晃動(dòng),笑喝道:“陰手一魔,接??!”三顆血淋淋的人頭,銜尾飛去。
陰手一魔氣得牙根亂咬,眼見人頭飛來卻無暇出手撥打,百忙之下,雙掌連環(huán)劈擊,身形電閃,疾飄四尺,避過了谷寒香的淬毒匕首,與激射而至的頭顱。
忽見白光打閃,麥小明的劍勢,緊隨著人頭刺到。
陰手一魔怒發(fā)如狂,只見他招式一變,雙掌連發(fā),一掌快似一掌,瞬息之間,攻出了二十余掌,硬將谷寒香與麥小明二人逼在數(shù)尺之外。
突然間,異聲大作,嶺南二奇怒吼之聲同時(shí)響起。
只見東西兩邊門外,各有三名勁裝大漢并肩而立,每人手中執(zhí)定一具粗如海碗,長約三尺的圓筒,一股股黑色毒水,夾雜縷縷銀芒,由筒中激噴而出。
但見那噴出的毒水、毒針,噴出之后,立即四散開來,籠罩一丈方圓大小,三筒齊發(fā),更是滿空密密麻麻,仿佛一道怵目驚心的怒潮。
搜魂手巴天義,拘魄索宋天鐸,二人閃身退到了北面出口之處,手橫兵刃,眼中猶有余悸。
鐘一豪緬鐵軟刀橫掃一匝,舍卻那名勁裝男子和三名綠衣少女,疾往陰手一魔身前撲來,口中大喝道:“夫人請退,待屬下與麥小明來斗他一斗?!?/p>
谷寒香突然冷冷喝道:“統(tǒng)統(tǒng)住手!”
這些都是瞬間的事,谷寒香喝聲一出,鐘一豪與麥小明立即收勢住手,立在她的兩側(cè)。
陰手一魔也不進(jìn)擊,僅只面含詭笑,冷冷地向谷寒香望著。
轉(zhuǎn)眼間,六名手執(zhí)噴筒的黑衣大漢,大步走入了室內(nèi),一邊三人,分立在陰手一魔左右。
霍元伽一聽谷寒香喝令住手,頓時(shí)身子一側(cè),讓開一步,四名青衣少年一晃而入,亦都侍立在陰手一魔身旁,眨眼間,東西南三面門外,涌進(jìn)了十余名持刀大漢。
谷寒香冷冷一笑,雙手一擺,將鐘一豪與麥小明擋退兩步,面龐一轉(zhuǎn),移目朝霍元伽望去。
她目光如電,威嚴(yán)逼射,霍元伽心頭一震,趕緊跨步向前,與麥小明并肩而立,巴天義和宋天鐸相視一眼,急步跟上,轉(zhuǎn)眼間室內(nèi)劍拔弩張,彌漫起一片肅殺之氣。
陰手一魔目光一閃,環(huán)掃眾人一眼,緩緩辯道:“今日之戰(zhàn),勝負(fù)未分,不過老朽得地利人和,略占幾分勝算?!闭f到此處,頓了一頓,道:“若無老夫首肯,夫人與手下這幾位英雄,自信能夠生離黑風(fēng)峽嗎?”
麥小明笑道:“陰手一魔,你可敢與我單打獨(dú)斗,決一死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