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介紹

第1章
“嘭!”
“季慕白!書意雖然喊你七叔,但你們又沒有血緣關(guān)系!她喜歡你喜歡到撞墻都不要命了,你還拒絕?你給老子立馬娶她!”
“爸,你的縱容只會害了她!”
沈書意長睫顫了顫,只覺得耳邊的爭吵很是熟悉。
可她不是已經(jīng)病死了嗎?怎么會聽見聲音?
緩緩睜開眼睛,便看見一幅貼在墻上的主席畫像,以及掛在下面撕了大半的日歷,寫著1980年10月。
1980?!
沈書意瞳孔驟然一縮,下一瞬,額上忽地傳來了一陣刺痛。
下意識去摸,竟發(fā)現(xiàn)自己頭上扎了繃帶。
“書意,你終于醒了!”
沈書意聞聲轉(zhuǎn)過頭去,雙眸緩緩睜大。
“爺爺……”
她居然看見了已經(jīng)死去的季爺爺!還有爺爺身后那個熟悉的身影——
冷峻堅毅的臉龐,一身利落的軍綠色衣裝,衣袖卷起,露出的一截結(jié)實修長的手臂上有幾道訓(xùn)練時留下的淤青和擦傷,但卻更襯得他野性,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那是她的丈夫,季慕白!
面前的一幕逐漸與回憶重疊,沈書意忽地意識到她重生了,重生到了要死要活要嫁給季慕白之時。
這時候季老爺子正拍板,逼著季慕白簽下婚書,三個月后娶她。
此刻,季慕白已經(jīng)簽下了婚書,拿著那一紙婚書走上前來,“啪”的一聲甩到了她的面前,冷然開口:“你真的是永遠(yuǎn)長不大,這種事也要任性?!?/p>
沈書意呼吸一窒,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話。
與他發(fā)涼的目光對視,沈書意恍惚想起了上一世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是在這時轉(zhuǎn)變的,心頭猛地一陣刺痛。
掩在被下的手緩緩攥緊,心中像是堵了棉花一樣難受。
自己喜歡他,難道就是任性嗎?
上一世季慕白那樣對她,那種寂寞和冷淡現(xiàn)在還落在心頭。
重來一次,還要走以前的老路嗎?
鬧騰,不甘,眼睜睜看著他冷淡,厭惡,和她漸行漸遠(yuǎn),最后離婚?
季慕白丟下這句話后,便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沈書意頓了下,忽地下了床。
“書意?”
對上季老爺擔(dān)憂的眼神,沈書意垂了下眼:“爺爺,我想要和七叔聊聊?!?/p>
季慕白已經(jīng)出了季家大門,她小跑著追了上去:“七叔!”
季慕白步子一頓,回過頭去,從樹梢透下來的光籠著他挺拔的身影,而那張臉在這時顯得格外英俊。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每次看她時都很認(rèn)真,讓她有一種好像季慕白眼中只有她的錯覺。
沈書意不由緩下了腳步,一時有些愣神。
初見時他也站在這樣的光影下,對她說:“以后,我保護(hù)你?!?/p>
之后他便真的履行了承諾,一直護(hù)著她。
而她也在這樣的相處下,對季慕白怦然心動,從此無法自拔。
看著他微沉的眉眼,沈書意握著的手緊了緊,上輩子為了嫁給季慕白,她太偏激,仗著他曾經(jīng)對自己的好,一哭二鬧三上吊。
如果這一次她好好和他談,結(jié)果會不會好一點?
想到這里,沈書意鼓起了勇氣上前:“七叔,對不起……我不該任性到去用撞墻威脅你,我會和爺爺好好說……”
“沈書意,你要是還叫我一聲七叔,就不該妄圖嫁給我?!?/p>
男人冷酷至極。
沈書意心臟一縮,剛剛想到的解釋和討好瞬間哽在了喉頭,無措地望著他。
她以為,這個時候,季慕白對她還沒那么厭惡,還是有感情在的。
看清他眼底的冷漠和不耐煩,沈書意啞了聲音:“七叔,你到底怎么看我的?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嗎?”
“如果不喜歡,在婚書簽訂前又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
季慕白眼神比剛才更幽暗些,眸子映照出她的面容:“你一個小屁孩,又懂什么是喜歡?”
聞言,沈書意以為有了希望,連忙拉住了他的手,急聲表明心意:“我明白什么是喜歡,我就是喜歡你,一想到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我就開心?!?/p>
“七叔,如果我會好好懂事,你能成全我的喜歡嗎?”
被拉住的季慕白頓了瞬,清晰的下頜線繃緊。
半晌,他輕輕一動,便抽出了自己的手。
隨后緩緩開口,一字一句打碎了她的希翼:
“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p>
第2章
“啪噠!”
這一瞬,沈書意的心好似碎成千瓣。
她臉色發(fā)白,可小時候連她皺眉都要關(guān)心一句的季慕白,這會卻像是看不見。
不等她消化這突如起來的打擊,男人低沉的嗓音就再次響起:“你要是真懂事了,就去老爺子那里撕掉婚書,解除我們之間的婚約。”
沈書意長睫顫了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季慕白也已經(jīng)別開了視線,毫不猶豫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沈書意感受心底的刺痛,攥緊了手。
哪怕重來一次,她還是這樣沒用,不受控制的愛他。
可如果他有喜歡的人,自己還能繼續(xù)糾纏嗎?
想不出答案。
沈書意記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間了。
心中壓抑,她無力癱坐在床上。
她沒有重活一世的喜悅,只有滿心的失落和迷茫。
一夜無法安眠。
第二天天剛微亮,沈書意便起了床。
幾乎一夜沒睡,她的臉色有些白,眼底滿是憔悴,心里不知為何也感到心堵不安。
想要走出屋外去散心,卻見一名警衛(wèi)員急匆匆從大院外跑進(jìn)來。
不知為何,心底不安更濃,她下意識上前道:“出什么事了嗎?”
警衛(wèi)員停下了步子,見是她也沒有隱瞞:“季團(tuán)長出任務(wù)受傷了,我來找首長匯報情況!”
沈書意一怔,上輩子沒聽說季慕白受傷???
擔(dān)憂驟涌,她忙朝軍區(qū)醫(yī)療所奔去,到了也顧不上通報,慌慌張張推開了病房門。
可接下來看見的一幕,卻讓她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季慕白赤裸著上半身,一個穿著白衣的女人正在給他包扎傷口,兩人離的極近,似乎連呼吸都交纏在了一處。
雖說是處理傷勢,可他們之間曖昧的氛圍卻讓沈書意刺痛了眼睛。
喉間好似堵著一團(tuán)濕棉花,但沈書意也只能忍著情緒走上前,看著季慕白道:“七叔,你還好嗎?我聽說你受傷了……”
“我沒事?!?/p>
季慕白打斷她的關(guān)心,對于她的到來沒有太多表情,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她,只是穿好了衣服。
剛剛為他包扎的女人卻嗔怪道:“還說沒事呢,傷口那么深,一定會留疤。你以后出任務(wù)小心一點,明白了嗎?”
面對這帶著撒嬌意味的責(zé)怪,季慕白卻認(rèn)真點頭:“好。”
沈書意看著兩人的互動,下意識咬了下唇,明白剛剛自己所察覺到的曖昧氛圍不是錯覺。
就在這時,她又轉(zhuǎn)頭看向沈書意:“你就是慕白提起的小侄女?我還以為是個小丫頭呢?!?/p>
“你呀,就不要再給季團(tuán)長添麻煩了,若不是昨天他趕著回去看你,也不會因為任務(wù)時間緊迫暴露了自己而受傷。”
她看似苦口婆心,實則滿是譏諷。
沈書意的手緊捏著衣擺,同為女人,她又怎么聽不出她話里故意擺出的女主人姿態(tài)。
可偏偏季慕白好似并不在意她管這些,溫聲道:“剛剛包扎辛苦你了,你還有事要忙吧?先去?!?/p>
沈書意心頭一顫。
這么溫柔的對待,以前是獨屬于她的。
可現(xiàn)在他卻給了別人……
心好似缺了一塊,空落寂然。
那女人點了點頭,臨走之前看沈書意的目光還隱著得意。
看著那副面容,沈書意忽地覺得熟悉。
她想了起來……
這個女人是軍區(qū)的軍醫(yī)付秋蕙,上一世為了競爭主任,濫用藥害死了人,后來她求了季慕白給她做擔(dān)保,最后卻牽扯到了他,差點讓他被革職!
難道季慕白喜歡的,是這樣一個女人?!
沈書意想到這里,看向季慕白:“七叔……你喜歡的人是她?”
季慕白終于肯正眼看她,兩人四目相對,他卻又平平的轉(zhuǎn)開了視線,聲音平淡:“是?!?/p>
沈書意呼吸一窒,但此時的她也顧不得心中的那刺痛,眼中不由透露出了焦急,急聲提醒道:“七叔,她的心思不是個好的……”
“沈書意?!?/p>
季慕白微微皺起了眉:“你才剛認(rèn)識她,就開始在人后編排了?”
沈書意聞言心中更是急切,語速都不由快了些:“我說的都是真的,她之后會為了競爭主任,濫用藥害死人,還害得你差點被革職……”
此話一出,季慕白的臉徹底沉了下來,聲音愈冷:“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從小到大你要什么就有什么,現(xiàn)在為了得到你想要的,還學(xué)會了挑撥離間這套?!?/p>
沈書意一僵,隨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一時急白了臉。
還沒等她想好措辭,接下來季慕白的話,更讓她心底發(fā)涼——
“而且就算你說的是真的,無論她什么樣子我都喜歡?!?/p>
第3章
心臟忽地傳來尖銳的刺痛,沈書意就這樣僵在了原處,怔怔地看著季慕白黑沉的雙眸。
他眼中余怒未消,神色也冰冷如霜。
季慕白很少對她生氣,記得曾經(jīng)第一次對她生氣是因為她有了生命危險。
可這一次,他卻是為了付秋蕙。
他是真的……很喜歡付秋蕙。
可明明他從前說最喜歡她這樣純真善良,開朗可愛的姑娘,她沒變,為什么他的喜歡卻變了?
可笑她上輩子一生都沒發(fā)現(xiàn)季慕白竟然鐘情付秋蕙。
季慕白卻已經(jīng)別開了視線:“你先回去吧,我很忙,沒時間再陪你鬧下去?!?/p>
沈書意喉間一哽,努力幾次都說不出話。
狼狽逃離。
渾渾噩噩的回家,等她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竟在了季慕白的房間中。
或許是因為這一路上,腦海中都是關(guān)于他吧。
苦澀奔涌,剛準(zhǔn)備離開,卻一眼看見了書架上的一臺老式雙鏡頭相機(jī)。
她愣了一瞬,回憶紛飛而至。
她從小就很喜歡拍照,立志要當(dāng)一名采訪記者。
這個相機(jī)是季慕白特地送她的鼓勵禮物。
將相機(jī)拿下來,季慕白不知道,她用這臺相機(jī),拍的最多的其實是他……
他穿軍裝正步走來的樣子,他某次午后醉酒,陽光灑在他臉上的樣子,他在新年里親手給她做紅燈籠,一臉認(rèn)真的樣子……
正出神間,一個黑影忽得從外面闖進(jìn)——
“啪!”
沈書意的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個踉蹌,相機(jī)應(yīng)聲落地!
怔了一瞬,望著已經(jīng)碎裂的鏡頭,她憤然看向罪魁禍?zhǔn)住?/p>
竟然是付秋蕙!
她怎么來這里了?
“你撞我做什么?!”
又急又氣,她聲音都下意識高了起來。
付秋蕙只是輕飄飄掃了一眼地上摔壞的相機(jī):“抱歉,我急著來給季團(tuán)長取衣服,沒注意到屋子里有人……”
沈書意氣還沒消,心又是一沉。
拿衣服?
這種親密的事,什么時候輪到她付秋蕙來做了?
“怎么了?”
一道微沉的聲音響起,沈書意抬起頭,就見季慕白大步走了過來。
還不等沈書意回答,付秋蕙忽得一臉委屈上前:“季團(tuán)長,不怪沈同志生氣罵我,確實是我不小心撞壞了她的相機(jī)……”
“誒,你怎么說話的?我什么時候罵你了?”
沈書意氣的辯解,可季慕白卻打斷:“好了,你少說兩句!”
他垂眸望著地上的相機(jī):“沈書意,不過是一個老相機(jī),換一個新的就是了,這樣咄咄逼人像什么樣子?!?/p>
“嗡——”
腦海中響起一陣嗡鳴,沈書意愣愣地望著他冷漠的模樣,看著他對待犯人一樣,防備她把付秋蕙護(hù)在身后,心痛異常。
她忽得想起來上輩子的一幕——
那時,她成為了采訪員,恰好被要求去采訪付秋蕙。
采訪期間,她那端相機(jī)的鐵架不甚劃傷了付秋蕙的臉,導(dǎo)致她沒法出鏡。
還沒來得及道歉,就被剛來的季慕白訓(xùn)斥:“手腳這么不利索,當(dāng)什么采訪員?”
“既然你的心思又不在這上面,干脆辭職,把工作讓給有能力有夢想的人!”
當(dāng)時的她只以為季慕白是厭惡她逼著他娶了自己,所以才對她冷言惡語。
現(xiàn)在回想起來……
他是為了付秋蕙出頭啊。
一陣無力感忽地充斥四肢百骸。
她了解季慕白,他做出的決定向來不會改變。
喜歡也是。
對季慕白的喜歡,好像真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
深呼吸一口,她凝著男人黑沉的雙眸,終于啞聲說出:“季慕白,我們解除婚約吧?!?/p>
第4章
氣氛僵持。
男人臉色黑沉,付秋蕙倒是難掩喜色,不再多話。
沈書意忍下眼眶的酸澀,蹲下身將相機(jī)撿起抱在懷里。
破碎的鏡頭就像她碎裂掉的心。
努力無視身旁的兩人,她低頭出門,擦肩而過卻被季慕白拉?。骸澳氵€鬧脾氣?”
對上他看不出絲毫情緒的目光,她的心越來越冷。
難道在他的眼中,自己做什么事都是在鬧脾氣?
緊了下手,她推開人:“我沒有鬧脾氣,你要是不信,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去找爺爺當(dāng)面解除婚約?!?/p>
明明如他所愿,可不知道為什么,季慕白的眉頭卻皺得更緊。
“希望你不是說著好玩?!?/p>
說完,他率先轉(zhuǎn)過身,大步朝季老爺子的屋中走去,好像怕她反悔。
沈書意頓了一秒,抱緊相機(jī)跟了上去。
很快,季家書房。
季老爺子聽清他們的來意,神色很是難看:“書意,你真是自愿解除婚約?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訴爺爺,爺爺替你做主。”
沈書意逼自己扯出一個笑:“爺爺我想清楚了,我想要嫁給七叔只是小孩子心性,一時沖動……”
“我的確是自愿解除婚約?!?/p>
她回答的很順暢。
畢竟短短的這兩句話,早就已經(jīng)在她腦海里,翻來覆去了百千遍。
但季老爺子的面色反而沉了下去。
“哼!我自己帶大的人,有沒有受委屈,我難道還看不出來!”
他怒視季慕白:“別以為我不知道,雖然是書意說的想要解除婚約,那也是被你逼的!”
說完后,或許是因為一團(tuán)氣憋在心里,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沈書意慌了,忙上前扶住人:“爺爺!”
季慕白上前了一步也想要扶住他,卻被季老爺子一巴掌拂開:“你給我滾。”
聞言,季慕白站了幾秒,就真的走了。
書房只剩下爺孫兩人。
季老爺子長嘆一聲,隨后拍了拍沈書意的手:“丫頭,你是個好孩子,爺爺一定會給你主持公道?!?/p>
沈書意一怔,心頭傳來微微暖意。
季爺爺對她,確實比對親子孫都要好。
上輩子,要不是季爺爺壓著,季慕白也不會拖到老人過世后才和她離婚。
只是就算有季老爺子撐腰,她和季慕白之間也不會再有可能了吧?
畢竟……他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
等從書房離開時,天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去。
沈書意緩緩回到自己房間,卻見到了季慕白。
他大步走來,抬手將一臺嶄新的相機(jī)遞來。
她疑惑抬頭,他這算是賠罪?
還不等她發(fā)話,下一秒,就迎來一句:“秋蕙聽說你拍照很好看,想請你明天去河邊的照相館幫她拍照?!?/p>
沈書意握著相機(jī)的手猛地一僵,這一瞬忽地感覺相機(jī)上傳來的溫度涼意刺骨。
“早點休息?!?/p>
不等她回答,他就離開。
似乎篤定了她會答應(yīng)他要求。
可從小到大……她似乎的確從沒拒絕過他……
走到床邊,她將相機(jī)放在床頭,無力坐下。
昏黃的燈光落在身上,顯得她更孤寂。
腦海中自虐一般想著季慕白曾經(jīng)對自己的好,可想到這種好,很快就要屬于別人……
心就如同被鈍刀一下一下的切割,痛的難耐。
一夜過去。
晨光透過木格窗落在了相機(jī)上,鏡頭反射的光晃醒了沈書意。
她頓了一瞬,隨后下床洗漱,拿了相機(jī),按照昨天季慕白的要求,抵達(dá)目的地。
可一眼竟看見季慕白和付秋蕙穿了情侶一樣的白色襯衫,他還親自給對方別上一朵鮮艷的紅花。
不等她緩過神,就聽付秋蕙沖她甜蜜喊出一句——
“沈同志,麻煩你幫我和慕白拍一張結(jié)婚合照!”
第5章
沈書意怔在原地。
手顫,心也顫。
他們要結(jié)婚了?
這么急?
望向季慕白,才發(fā)現(xiàn)他周身冷峻的氣質(zhì)因為付秋蕙而變得柔和,他任由付秋蕙親密挽著,沒有反駁。
付秋蕙說的是真的。
他們……是真的要結(jié)婚了。
一瞬間,沈書意感覺自己好似被溺進(jìn)了水里,呼吸被滯住,心肺也跟著難受起來。
似乎是她愣神太久,季慕白冷硬的聲音傳來,如同在命令他的兵:“可以拍了?!?/p>
她這才回神,眼前溺住她的水消失不見,可那難受的感覺卻依舊存在。
僵硬點頭回應(yīng),隨后緩緩舉起相機(jī)。
鏡頭里,男人的五官線條都是英挺凌厲,白色的襯衫下是窮扎結(jié)實的肌肉線條。
她在鏡頭中看過他無數(shù)次,可這一次,手卻不停顫抖。
“咔嚓!”
……
半小時后。
沈書意將洗好的相片取出來,付秋蕙便抬手拿了過去,可下一秒,她卻皺起秀眉,一臉義正言辭。
“沈同志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沈書意一愣,扭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照片拍糊了。
大概……是她的手控制不住發(fā)抖。
季慕白也看了過來,瞥見模糊的照片,眸光掃了沈書意一眼,沒什么情緒說:“重拍吧?!?/p>
“算了,我看還是找別人吧?!备肚镛タ粗鴿M臉遺憾,但話卻陰陽怪氣,“如果沈同志不是對我有意見,那這樣的拍照技術(shù)應(yīng)該再練練,不要急著當(dāng)采訪員?!?/p>
沈書意一時難辨。
“書意拍照技術(shù)很好,如果拍的不好看,不妨想想是不是被拍的人有問題。”
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幾人回過頭去,便看見穿著一套卡其色西裝,戴著墨鏡的慵懶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他一來,就將手搭在沈書意的肩上笑道:“書意,不是說好了一早給我拍照,讓我給你介紹報社的工作嗎?怎么為個不識好歹的蠢貨磨蹭怎么久?”
“你——你太過分了!”
付秋蕙漲紅了臉,一臉屈辱的模樣,攥緊了手轉(zhuǎn)身就走。
來人是季懷照,季慕白的侄子,沈書意小時候的玩伴,和她一樣的年紀(jì),剛留學(xué)歸來不久。
沈書意不傻,知道季懷照是為自己解圍,故意說了兩人有約。
便沒有接話。
之前為了季慕白,她長大后便和別的異性都保持了距離。
可這次卻不知道為什么,她像是賭氣一般沒有推開肩膀上的手。
很快,季慕白銳利目光,落了過來。
“季懷照,少把國外的那套浪蕩的風(fēng)氣帶到這里,嚴(yán)肅一點,不要勾肩搭背?!?/p>
季懷照掏了掏耳朵,指指他的身后:“七叔,現(xiàn)在不是教訓(xùn)小輩的時候吧?那位同志已經(jīng)被氣走了,你不去追嗎?”
季慕白一頓,轉(zhuǎn)眸望了一眼沈書意,兩人目光對視。
沈書意的心忽地一跳,手下意識收緊。
看見她和季懷照這樣,他訓(xùn)斥了……會不會是因為在意自己,吃醋呢?
可只一秒,他卻轉(zhuǎn)了身,往付秋蕙離開的方向走去。
沈書意的心跳猛地滯住,眸光黯了下去,將季懷照的手推開。
“謝謝你替我解圍,我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你要去哪里請自便。”
說完,她也匆匆離開,并未注意到季懷照臉上一閃過去的在意。
時間滴答而過。
很快,夜色發(fā)沉。
沈書意的心更沉。
她獨自一人在外面走著,街上人煙散盡,她卻遲遲沒有回去。
那個家里面有太多她和季慕白曾經(jīng)美好的回憶,她怕回去憋不住眼淚,被爺爺看出來什么。
直到月亮高懸,她才終于緩解情緒,拖著沉重?zé)o力的步子,一步步回到了臥房。
可剛推開門,卻愣住了。
季慕白正在她的屋中,好像在等她。
而他沉下去的眉眼,似乎在質(zhì)問她為什么這么晚才歸家。
沈書意剛一別開視線,頭頂就響起了訓(xùn)斥:“季懷照從小就紈绔,不是靠譜的人,你不要和他走太近了?!?/p>
他停頓了一瞬,又繼續(xù):“如果你是為了報社的工作,更應(yīng)該考慮靠自己的實力,而不是托關(guān)系走后門。”
這一副長輩說教的模樣,叫沈書意好不容易緩解的情緒又潰散開來。
她討厭他這副模樣,不喜歡她為什么又管她?要給她錯覺呢?
憋不下心中的那一團(tuán)氣,她忍不住拔高了聲音:“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和誰走的近都是我的自由,只要我自己喜歡就好了?!?/p>
聞言,季慕白的眸色驀地沉了下來,擰緊了眉:“喜歡?”
“你就這么任性不懂事,感情在你這里只是兒戲嗎?”
“七叔!你又不是我,憑什么說我的喜歡是兒戲!”
女人的倔強(qiáng),刺得男人一時無話。
看著她堅定的模樣,季慕白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陣煩悶。
再開口時,已經(jīng)是不想再管的冷漠:“既然如此,那你不后悔就好。”
第6章
這場爭論,沈書意占了上風(fēng)。
可她并沒有覺得多開心。
季慕白走后,她緩緩關(guān)上了門,無力靠在門邊。
她故意說喜歡季懷照,其實就是想看看季慕白會不會為了她吃醋,哪怕只有一點點。
現(xiàn)在看來,果然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這次不歡而散之后,接下來半月季慕白都呆在軍營沒回來。
即使沈書意告訴自己應(yīng)該放手,可每天都會忍不住去看屋外,去想今天季慕白會不會回來。
失落也隨著時間一點點積壓在心頭。
期間季懷照來找過她,她借口身體不舒服推拒了。
這晚,她又做起了噩夢。
夢里——
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季慕白簽下婚書的時候。
男人冷漠的將婚書丟在她的面前,昔日護(hù)她的人,最后變成了傷害她的利刃:“沈書意,如果還可以選擇,我寧愿這輩子從來沒有認(rèn)識過你?!?/p>
“不要,七叔——!”
猛然驚醒,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夢。
天光大亮。
“沈書意同志在嗎?有你的信!”
郵遞員的呼喊下,她忙起身下樓。
接過信件拆開,她忽地睜大了眼睛——
竟是報社的回信!
原來自己前段時間向報社投的照片和文章通過了,她可以去報社上班,做采訪員了!
太好了!
這可是她憑借自己的努力獲得的職位!
上輩子,因為季慕白撤了她的職,她就再也沒當(dāng)上采訪員。
這輩子,她一定會好好抓牢機(jī)會,叫他明白,她也是一個追求自己夢想的人!
帶著滿心的期待,她立刻去了報社。
報社社長對她很是熱情,她剛一來,就直接讓她上手采訪。
雖然有些疑惑社長對她的熱情,但因為心頭的喜悅,她并沒有多想。
下午。
直到見到被采訪的人,沈書意卻感覺到一盆涼水澆過頭頂。
她要采訪的人,居然是付秋蕙!
而采訪的內(nèi)容,便是鼓吹付秋蕙是真善美軍醫(yī)。
更讓沈書意心堵的是她身旁那個高大的身影——季慕白。
他身上挺括利落的作訓(xùn)服還沒有換下,額上一層薄汗,一看就是從百忙之中抽空來的。
看著付秋蕙臉上得意的笑,涼意自心底而起,蔓延至全身。
季慕白忙到連家都不愿意回一次,卻愿意抽空來陪付秋蕙……
他看著她,黑沉的眸子沒有情緒,頷首:“開始吧?!?/p>
聲音冷硬,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yán)。
沈書意緊捏著記錄本,想著‘真善美’三個字,想著上一世付秋蕙為了升主任,亂用藥害死的人——
這樣的人也配得上真善美?
壓下心中的酸澀,她冷聲道:“不好意思,這個采訪我做不了。”
丟下這句話,她轉(zhuǎn)身就走。
剛跨出一步,手卻忽地被拉住。
沈書意指尖一顫,轉(zhuǎn)過頭去。
就見季慕白一臉不愉,臉龐線條凌厲了幾分,嚴(yán)肅又冷峻:“你不是說做采訪員是你的夢想?你就是這么隨便對待你的夢想?”
“你為什么總是這么任性?小孩心性,只會什么都做不好!”
沈書意張了張嘴,想要解釋,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好說的。
付秋蕙人品不行,這話她之前也跟他說過。
他之前不信,估計現(xiàn)在也不會信。
抽回自己的手,她只忍著壓抑,說了一句:“就因為我尊重我的夢想,所以這次所謂的真善美采訪更做不了……我不希望我的文章到最后成為我的恥辱?!?/p>
撂下話,也不管屋里的兩人是怎么想的,她飛快離開。
很快,她回到了報社,走進(jìn)社長辦公室要說明情況。
不料,之前還滿臉熱情的社長,卻一臉冷漠訓(xùn)斥:“沈同志,你太讓我失望了,工作怎么能夠把私人情緒帶進(jìn)來呢,第一次采訪竟然就搞砸了!”
心頭一緊,她下意識解釋:“社長,您聽我解釋——”
“沒什么好解釋的,你以為你的職位怎么來的?不過是季團(tuán)長的意思?!?/p>
他說什么?!
沈書意的呼吸猛地滯住,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間。
社長的聲音再度響起:“但是你辜負(fù)了他的期待?!?/p>
聞言,沈書意攥緊了手。
他的期待就是讓她去采訪付秋蕙,給她做假報道?
“所以……”
社長說著,直接將一封信丟到了她的面前。
沈書意垂眸看去,心驟然縮緊——
那是她的辭退信!
第7章
“沈書意,這也是季團(tuán)長的意思,你走人吧?!?/p>
心弦也好似在這一刻繃斷。
沈書意此刻才明白,季慕白為什么說那么篤定的說,她小孩心性,什么都做不好。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根本不是她靠自己努力得來的工作……
那自己在他面前的倔強(qiáng),努力維持自尊的模樣,是不是就像個笑話?
而她收了他的施舍卻傷害了他的心上人,所以他要收回他的賞賜?
就和上一世一樣,拿掉她的工作。
心痛的幾乎麻木,她機(jī)械般緩緩將辭退信拿起,攥緊在手中,踉蹌離開。
早上有多期待過來,此刻就有多狼狽。
就像破碎的玻璃扎進(jìn)了心臟,呼吸一次痛一次。
重來一次,她看的更加清楚,季慕白和她似乎不可能在一起。
她……還要執(zhí)著嗎?
終于回到了季家大院,上二樓,正好撞見了季爺爺從書房出來,一見她就看出不對勁:“丫頭,怎么了這是?”
沈書意后知后覺掩著情緒,強(qiáng)撐著扯出一抹笑容:“爺爺,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季老爺子嘆息一聲,但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跟我進(jìn)書房,我正好有事找你?!?/p>
兩人進(jìn)屋坐下后,手里被爺爺塞了一盞茶。
“丫頭,你覺得懷照人怎么樣?”
沈書意喝茶的動作一頓。
季懷照?
雖然不知道季老爺子為什么會這樣問,只含糊說了句:“還行?!?/p>
季老爺子聞言笑得更加慈祥:“我記得他只比你大一個月,那孩子雖然跳脫了些,但性子其實是個好的?!?/p>
話畢,他話鋒一轉(zhuǎn):“你既然已經(jīng)不想嫁給慕白,不如考慮考慮懷照?”
“這……”
爺爺怎么突然有了點鴛鴦譜的愛好?
沈書意不接,接著就聽老人解釋:“前兩天懷照找到了我,說想和你訂婚,我自然是不同意的。”
說著,他有些哭笑不得:“可那孩子偏偏說,他看見你在慕白面前,親口承認(rèn)你喜歡他。還說,你們兩情相悅,我不同意就是拆散你們,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問問你的意思?!?/p>
“剛剛見你也滿意,我就放心了?!?/p>
沈書意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上一次跟季慕白賭氣說喜歡季懷照,竟被他聽到了!
她忙解釋,但就在這時,門忽地被推開,季慕白大步走了進(jìn)來。
回過頭,她恰好撞進(jìn)他黑沉的雙眸。
眸光交纏,沈書意的瞳孔顫了顫,想到剛剛和季爺爺?shù)膶υ?,心中騰起了一絲慌亂,下意識別開了視線。
不敲門就進(jìn)書房,這是向來守禮的季慕白從來不會做的。
但沈書意過于慌亂,根本沒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季老爺子看見走進(jìn)來的季慕白,不滿道:“臭小子,待在軍區(qū)不是很舒服?怎么也肯屈尊降貴回我這老頭子這里了?”
“爸?!?/p>
季慕白一臉平靜,走到沈書意的沙發(fā)邊坐下,全當(dāng)沒聽懂老父親的嘲諷。
“哼,不過你回來的正好,我剛剛在和書意商量著把婚約改……”
“爺爺!”
沈書意下意識開口,打斷了季老爺子的話。
見兩人的目光都落了過來,沈書意有些倉皇,胡亂地開口:“我、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說完后,她近乎逃離般地離開。
然而剛走出書房不遠(yuǎn),她猛然想到自己的相機(jī)落在了書房,踟躕了一會,只好硬著頭皮折返回去。
回到門口,她正準(zhǔn)備敲門,卻聽見里面?zhèn)鱽砹藘扇说膶υ挕?/p>
“爸,沈書意和季懷照不合適,你別再亂點鴛鴦譜?!?/p>
“怎么?聽說了我要撮合他們兩個,你就急匆匆回來了,你是不是……喜歡書意?!?/p>
第8章
這一瞬,沈書意連呼吸都停了下來。
季慕白……喜歡她嗎?
一切都變得安靜,耳邊只剩下了“咚咚”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沈書意期盼的清冷嗓音終于響起,可他卻避開了答案,只是淡聲道:“軍區(qū)還有事,我先回去了?!?/p>
“吱呀——”
下一秒,門被推開,兩人四目相對。
男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fù)如常。
看著她有些發(fā)白的臉,季慕白順手將外套脫下,熟練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最近天涼,多穿一些?!?/p>
感受到覆在身上的溫暖,沈書意恍惚了一瞬,好似回到了從前。
季慕白做完這些,便大步朝前走去。
【你是不是喜歡書意?】
這句話不斷在腦海中回響,猶豫了一會兒,沈書意還是鼓起勇氣,追到了院子外。
“季慕白!”
她很少連名帶姓叫他。
男人步子一頓,轉(zhuǎn)過了頭來。
沈書意緊緊望著季慕白的眼睛,小心翼翼開口:“你剛剛……為什么不回答爺爺?shù)脑???/p>
季慕白身形一僵。
沈書意不由將外套捏的森*晚*整*理更緊:“這么多年,天冷的時候你會給我加衣,我晚上怕黑,你會在我床邊守一晚上,我每年的生日愿望你都會去實現(xiàn)……季家的小輩不少,但你對我明明是特別的。”6
“所以……你其實也是喜歡——”
“你想多了。”
清冷的聲音,毫不猶豫打斷:“那些都只是對小輩的憐愛,因為你是我父親戰(zhàn)友囑托的孩子,特別關(guān)照你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只是這樣嗎?
心底猛地一陣刺痛。
強(qiáng)忍下眼中的酸澀,她依舊倔強(qiáng)地望著季慕白:“我不想聽你轉(zhuǎn)移話題,我今天就要一個明確的答復(fù)。”
“季慕白,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你好好回答,只要你好好答,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會跟隨你的腳步?!?/p>
她一瞬不瞬的看著他,試圖從他的眼中看出一些什么。
風(fēng)聲低嗚,男人沉默了良久。
隨后眸子里一點點凝起了冷漠和疏離:“我之前的行為或許讓你有了誤會,抱歉?!?/p>
一句輕淡的話,卻瞬間擊潰了沈書意所有的希望。
心好似就此碎裂,她登時紅了眼睛,眼中的淚珠徑直滾落了下來。
沈書意就任由眼淚流著,眼前人也越來越模糊。
可即使她再難受,季慕白也不會再給她擦眼淚。
他只是筆挺地站在那里,兩人之間,隔著一道‘安全距離’。
她死心了。
上一世的結(jié)局不斷在腦海中回想,如果季慕白不肯對她邁出一步,那她為什么要明知火坑還要重蹈覆轍呢?
外套被她死死攥緊,或許是攥的太緊,手都在發(fā)著抖。
強(qiáng)壓下心中悲涼,她最后深深望著他,啞聲開口:“七叔,我說話算話。”
“既然你說了,你我之間只是長輩和小輩的關(guān)系……我會跟隨你的腳步,放心,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留下這句話后,她繞過了季慕白,一步步往回走。
她強(qiáng)迫自己不去在意身后的視線,往回走的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階梯上,年幼的他們在奔跑——
“書意慢點,小心不要摔到了?!?/p>
“我不怕,七叔,你不是說你會一直在我身邊保護(hù)我的嗎?難道你說話不算數(shù)??!”
“當(dāng)然算數(shù),小丫頭!”
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她站在原地許久,直到眼眶干澀,才緩步從院走回自己屋中,從抽屜拿出自己曾最珍視的婚書。
看著上面簽下的名字和手印,沈書意緩緩將它攥緊。
“啪噠,啪嗒。”
淚落在‘季慕白’三個字上,摔成千瓣。
“嘶啦——”
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那婚書也已經(jīng)一分為二,再也無法復(fù)原。
季慕白,從此之后,我就不要你了。
第9章
第二天一早。
季家書房。
“丫頭,你真這么想嗎?”
望著季老爺子慈祥的面容,沈書意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想要出國留學(xué)?!?/p>
根據(jù)上一世的記憶,她記得三年后首都會大量招攬留學(xué)人才進(jìn)新聞部,這是國家單位,更是鐵飯碗。
她要先去留學(xué)學(xué)習(xí),積攢經(jīng)驗。
也為了……可以徹底走出這段感情。
季老爺子默了一瞬,問道:“這么突然,你要和慕白說一下嗎?”
沈書意垂眸,終究還是輕搖了下頭:“不了?!?/p>
既然決定放手,當(dāng)斷就斷。
見狀,季老爺子輕嘆了口氣。
他怎么會不知道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季慕白自己不爭氣,他也不好留人。
“你的決定爺爺當(dāng)然支持。是今天下午離開嗎?我現(xiàn)在就派人去買機(jī)票?!?/p>
沈書意強(qiáng)忍下眼眶酸澀,上前環(huán)抱住了季老爺子:“爺爺,謝謝你?!?/p>
季老爺子輕拍著她的背:“丫頭,無論你去哪里,季家都是你的家?!?/p>
從季老爺子那離開后,沈書意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緩緩走到書桌前,她拉開抽屜,珍重拿出了一本相簿。
一張一張照片將厚厚的相簿塞滿,每一張都是季慕白。
可直到這時,沈書意才恍然,在這么多照片中,竟然沒有一張是他們的合照。
或許,冥冥之中……7
也早就注定了他們的不合適。
抬手撫過每一張,直到最后,她的眼眶已然干澀。
最終,她將它鎖進(jìn)了抽屜最深處,年少的愛戀就此塵封。
她提起了自己的皮箱,轉(zhuǎn)身,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消失在了秋風(fēng)中。
一個月后。
季慕白開著軍綠吉普,行駛在車道上。
這段時間他一直有意待在軍營不回家,就是為了避開沈書意。
但腦??偛蛔杂X想到沈書意那天說出的不會再喜歡他……
她總是這樣愛鬧脾氣。
年齡長大了,心性卻還跟孩子一樣,一個孩子,知道什么是喜歡?
今天喜歡他,明天喜歡季懷照,后天又會喜歡哪個別的男人?
總是把喜歡和不喜歡掛在嘴邊,像什么樣子。
但回想起她那天的眼淚,季慕白眸光黯了黯,開車朝報社駛?cè)ァ?/p>
她向來都是生氣快,消氣也快,他特地去找她,她應(yīng)該會開心些。
不久,報社社長辦公室。
見到季慕白,社長忙起身迎上前:“季團(tuán)長,你怎么來了?”
“我找沈書意有些事,她在哪個辦公區(qū)?”
社長這下是徹底愣住:“這……付同志之前不是告訴我,你對沈同志上一次的棄訪很不滿意,讓我直接開除她嗎?”
沈書意文筆很好,要不是迫于季慕白壓力,他其實愿意留人。
季慕白面色猛地沉了下來。
他從沒讓付秋蕙說過這樣的話。
他不過是答應(yīng)了幫付秋蕙去做醫(yī)院主任的擔(dān)保,之后讓她和他打配合,做戲讓沈書意對自己死心。
可他沒想到,付秋蕙竟在私下里借他的名義讓報社開除沈書意!
當(dāng)采訪員一直以來都是沈書意的夢想……
這一刻,季慕白慌了。
沈書意人長得綿軟,但從小個性就倔,她是一個驕傲的人,這事不會主動和他說,他得去找她解釋清楚才行!
心中的不安在此刻已經(jīng)達(dá)到了頂點,來不及去找付秋蕙問責(zé),季慕白急匆匆趕回了家。
剛一進(jìn)家門,就看見父親面色沉沉站在廳中,看見他一拄拐杖,聲音渾厚發(fā)沉:“你還知道回來?”
面龐緊繃,他急聲開口:“爸,書意呢?!”
“她一個月前就出國了。”
轟!
一聲巨響在季慕白的腦海中炸響,他愣愣地站著,良久才壓下心慌問:“那她……什么時候回來?我有話要告訴她。”
老人卻搖了搖頭,他了解自己這小兒子,也懂他要說的話是什么。
“就算她回來,也不會再屬于你了。”
季慕白一僵,卻見父親掏出兩張婚書擺在他面前:“你自己看看吧?!?/p>
婚書兩張,一張是已經(jīng)被撕毀的,沈書意和他的婚書。
季慕白呼吸一窒,握緊拳頭緩緩轉(zhuǎn)動視線,在看見另一張后瞳孔驟然緊縮——
那婚書,喜結(jié)良緣下,簽名赫然是——沈書意和季懷照!
第10章
一瞬間,季慕白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婚書,只覺得上面的名字越看越刺眼,刺得雙目發(fā)疼。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抬手,將屬于他和沈書意的婚書拿起,聲音沙啞無比:“爸……我后悔了?!?/p>
他一次次推開沈書意,是害怕等沈書意的小孩子心性過了之后對自己的決定后悔。
可當(dāng)沈書意真真切切不屬于他之后,后悔的那個人,卻是他。
看著季慕白的模樣,季老爺子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慕白,我從小就教過你,這世界上沒有后悔藥,有些東西錯過了就再也沒有反悔的余地了?!?/p>
“你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你是怎么對書意的?她啊,是你親手推開的?!?/p>
說完后,季老爺子便轉(zhuǎn)身離開。
一陣無力感襲來,將季慕白包裹。
他顫抖著手將那被撕毀的婚書小心翼翼拼好,可中間的裂痕,卻怎么都存在。
心臟好似被人狠狠揪住,讓他渾身都忍不住發(fā)顫。
“七叔!”
耳邊恍惚間響起沈書意的呼喚,季慕白一僵,連忙回過頭去,可身后卻空無一人,只有泛著寒意的秋風(fēng)呼嘯而過。3
沈書意……不會再屬于他了。
軍區(qū)軍醫(yī)處。
付秋蕙加快著腳步朝外走去,剛剛有人告訴她季慕白來找她了,心中忍不住雀躍。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來找自己,莫非,他們有希望假戲真做?
想著,看到前面站著的高大身影,付秋蕙揚起了笑臉,可在走近時才看見季慕白的臉色陰沉。
她的心猛地一個咯噔,便聽見了季慕白冰冷的聲音響起:“付秋蕙,你怎么敢私下借著我的名義去讓報社開除沈書意?”
付秋蕙一僵,瞬間白了臉。
對上他黑沉的目光,細(xì)密的冷汗瞬間爬上額頭。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強(qiáng)壓下眼底的慌亂道:“季團(tuán)長……這事我并不知情,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季慕白的眸色更沉:“付秋蕙,你覺得我很好騙?”
他早就知道付秋蕙的心思不純,但沒想到她居然敢做對沈書意不利的事!
“你的行為我會立刻上報?!?/p>
說完后,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付秋蕙癱坐在了地上。
這種擅自使用團(tuán)長職權(quán)的罪名,不僅意味著她要接受嚴(yán)重處分,也意味著她會被革職!
所有的一切,全都?xì)Я恕?/p>
季慕白將情況如實匯報后,按照流程,在下處分前還需要徹查一遍付秋蕙。
季慕白不想再關(guān)心這些,只要付秋蕙受到懲罰就好。
可就在他準(zhǔn)備離開軍區(qū)的時候,警衛(wèi)員卻匆匆跑了過來匯報:“團(tuán)長!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季慕白步子一頓,皺眉轉(zhuǎn)過頭去:“怎么了?”
警衛(wèi)員站定后,面色很是凝重:“剛剛徹查付秋蕙的時候,我們還在她的床鋪下發(fā)現(xiàn)了一張藥單子。”
“這藥單子是給同為軍醫(yī)處的李同志開的,但是經(jīng)過比對,這藥根本就治不了李同志的病,甚至?xí)屗牟∏榧又?!?/p>
季慕白神色一凜:“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做嗎?”
警衛(wèi)員點了點頭:“根據(jù)調(diào)查,這李同志剛好在和付秋蕙競爭主任,又剛好前段時間李同志生病了,付秋蕙這是想濫用藥去害人!”
第11章
季慕白聞言,瞳孔驟然縮緊。
他猛地想起了曾經(jīng),沈書意所說的話——
“我說的都是真的,她之后會為了競爭主任,濫用藥害死人,還害得你差點被革職……”
心猛烈的跳動起來,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他不知道沈書意是怎么提前知曉的,但想到這藥會害死人,季慕白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去報公安?!?/p>
這件事所涉及的是人命,那就已經(jīng)不是革職就能解決的了。
付秋蕙在那張假藥單子被發(fā)現(xiàn)后就已經(jīng)被抓住,聽說軍區(qū)報了公安,臉色蒼白如紙,顫著聲音不住狡辯著:“那不是我的!你們憑什么覺得那是我的!”
政委走了過來,沉著臉道:“你還有臉問為什么?軍醫(yī)處取藥都是有留存的,這邊顯示取藥的人就是你!”
付秋蕙慌了神,又繼續(xù)道:“我……這藥不是開給她的,是我自己要用……”
她的話漏洞百出,政委已經(jīng)不想再和她廢話,只是等著公安的到來。
而季慕白在這時大步走了過來。
付秋蕙看見他,眼眶瞬間盈滿了淚水,顫著聲音道:“季團(tuán)長,你幫幫我,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你給我做個擔(dān)保好不好,這事真不是我做的,我是被冤枉的啊……”
季慕白淡漠的看著她,垂在身側(cè)的手卻逐漸收緊。0
聽見她這樣說,他幾乎立刻明白了那句,付秋蕙會害得他革職是什么意思。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對著政委頷首:“公安來了。”
聞言,付秋蕙的臉色煞白如紙。
公安很快走了進(jìn)來,他們剛剛已經(jīng)了解了情況,直接便銬住了付秋蕙。
付秋蕙還想再掙扎,甚至詭辯道:“這藥我雖然開了,但是我又沒有用,我還沒有犯錯,你們不能抓我……”
公安都被這無恥的言論弄得沉下了臉:“這位同志,如果你是這樣的想法,將面臨的懲罰會更重?!?/p>
說著,不再顧她的哭喊,將她帶走。
處理好了這一切,季慕白揉了揉發(fā)沉的眉心,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只要一松下來,他滿腦子便都是沈書意。
回到了季家大院,季慕白走到了一處屋子前站定。
這里……是沈書意的房間。
門被推開,他走了進(jìn)去,這里因為少了主人,變得更加清冷,顯得那樣落寞。
他走過房間的每一寸角落,想著沈書意在這里會做什么,在那里又會想什么。
他從沒想過,他的內(nèi)心竟然在意沈書意到了這個地步。
“就算她回來,也不會再屬于你了……”
季慕白的腦海中回響起季老爺子的這句話,面容更黯淡。
心底傳來一陣又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曾經(jīng)總以為他的每個決定都是正確的,在做每件事之前,他都會帶著理性去思考,確保之后不會后悔。
可唯獨在面對感情上,他不該這樣……
一步步走過她曾經(jīng)所走過的地方,忽然——
他踢到了一樣?xùn)|西。
季慕白一怔,低下了頭去,忽地一愣。
只見地上是一把鑰匙。
第12章
季慕白一頓,下意識撿起了那把鑰匙。
抬頭,便看見了自己面前鎖著的抽屜。
不知為何,在冥冥之中,他就確定了這把鑰匙一定是打開面前抽屜的。
“喀!”
將鑰匙插進(jìn)去,轉(zhuǎn)動,鎖果然開了。
季慕白將抽屜拉開,看見了一本厚厚的相簿。
他愣了愣,將相簿拿出來。
他知道這是沈書意的相簿,但又忍不住有些疑惑。
小丫頭最喜歡拍照,而她對于相機(jī)很重視,對她所拍出來的成果更是重視,那為什么這本相簿她沒有帶在身邊?
將相簿翻開,季慕白的呼吸忽地滯澀住了。
只見里面一張張,竟……全是關(guān)于他的。
一頁頁緩緩翻過,沒有一張不是他。
而在最后一頁,還寫著一句話。
‘這是我最想共度余生的人。’
心好似被無數(shù)刀片劃過,傳來細(xì)細(xì)密密的疼,讓季慕白拿著相簿的手都止不住的顫抖。
他好似看見了沈書意每次對他舉起相機(jī)的模樣,她的眼睛是那樣的亮,好似看見了她最珍視的東西。2
原來……她的喜歡不是兒戲!
想到自己在沈書意第一次對他表達(dá)心意時,他心中的激動,之后逐漸冷靜,自顧自把她歸結(jié)于小孩子心性。
將相簿擁入懷中,季慕白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三個月后。
季老爺子看著剛剛才回來的季慕白又大步朝外走去,忍不住皺起了眉:“慕白,你才剛圓滿完成一個任務(wù),為什么又直接接了下一個?”
“上次的任務(wù)有危險度,你其實受傷了吧?”
看著季老爺子嚴(yán)肅的臉,感受著上次任務(wù)落下的傷口在隱隱發(fā)著痛,季慕白沉默了下來。
季老爺子看著他這副模樣,瞬間什么都明白了。
他這是,放不下沈書意了。
他嘆了口氣,實在不忍看他這樣拼命,勸道:“慕白,有些東西,既然錯過了就不要再去想了?!?/p>
季慕白眸色一黯,攥緊了手,啞聲道:“我做不到?!?/p>
說完后,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這段時間,只要他一空下心來,腦海中就全是沈書意的模樣。
甚至夢中,也從來都是她。
她甜甜地喊他七叔,她笑著拉他去看她新拍的照片,她撒嬌讓他帶她去玩……
可每每到了最后,卻變成了她流著淚,啞聲說:“七叔,我不會再喜歡你了?!?/p>
季慕白捂住心口,那里傳來著陣陣鈍痛。
春去,又是一個秋天。
首都機(jī)場。
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外面,仰頭看著天邊。
一年了……
不知道沈書意的歸期,他便每周都會抽空過來,只為能夠等到她。
“咔擦!”
耳邊傳來拍照的聲音,季慕白身形一動,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去。
只見一個小姑娘正舉著相機(jī),拍著秋天的落葉美景。
恍惚了一瞬,季慕白收回視線。
他從懷中拿出一樣?xùn)|西,那是疊的整齊的婚書。
將它展開,中間撕裂的地方,已經(jīng)被他粘起來了。
看著上面簽下的‘沈書意’,季慕白眼眸垂下。
沈書意,你……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第13章
首都華輝報社。
一輛軍綠色汽車停在了報社門口。
一名士兵從駕駛座下來,迅速跑向后座將車門打開,低頭恭敬道:“首長,我們到了。”
“嗒?!?/p>
黑色軍靴落在地面,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而從車上下來的那個冷峻男人,赫然是季慕白。
望著頭頂處‘華輝報社’四個大字,他的眸色更深了幾分。
華輝報社是國家新聞部創(chuàng)辦,是首都乃至國內(nèi)最大的報社。
聽說今年引進(jìn)了一批國外人才,需要季慕白去過目。
這件事可大可小,季慕白本來可以讓其他人代勞,但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總會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讓他過來。
而腦海中那個身影也揮之不散……
季慕白攥了攥手,斂聲道:“走吧?!?/p>
他們踏進(jìn)報社中,大門旁保衛(wèi)室中的人迎了出來:“季首長,你終于來了,快請進(jìn)?!?/p>
季慕白沒少上報紙,所以大多人是認(rèn)識他的。
“你們社長呢?”3
聽著季慕白的聲音,保衛(wèi)員連忙回應(yīng):“社長他前段時間剛出國辦事去了,現(xiàn)在報社中的事務(wù)由臨時負(fù)責(zé)人負(fù)責(zé)?!?/p>
季慕白微微皺起了眉,但并未多說什么,只道:“那我就見見臨時負(fù)責(zé)人吧?!?/p>
保衛(wèi)員點頭,撥去了一個電話,說明情況后領(lǐng)著季慕白進(jìn)入了不遠(yuǎn)處的一棟小洋樓。
到了臨時負(fù)責(zé)人的辦公室前,保衛(wèi)員便先離開了。
季慕白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硪坏狼宕嗟穆曇簦骸罢堖M(jìn)?!?/p>
只一聲,卻讓他猛地怔在了原地。
這聲音,他曾在夢中聽過無數(shù)次。
不知愣神了多久,他才敢緩緩將門推開。
辦公桌前的身影從一堆文件中抬頭,兩人視線交融,而那雙眼睛,逐漸與夢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眸光重合。
“沈書意……”
季慕白低聲喃喃著這個名字,似乎是怕自己身處在夢中。
沈書意在看見季慕白的那一刻,渾身血液都凝固了瞬。
她在國外結(jié)識了華輝報社社長,在很早之前便進(jìn)行著國外采訪,成為了一名優(yōu)秀的記者。
如今剛回來,社長說自己有事要處理,由她暫接管報社。
沒想到會遇見季慕白!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沈書意死死攥緊了手,才維持住了表面的平靜,只是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發(fā)啞:“季首長,請問有什么事嗎?”
她剛回國沒多久便一直在忙于報社的事,對首都其余的情況并沒有想著了解。
方才保衛(wèi)員說明首長要來見她時,她以為是季老爺子,沒想到如今的首長已經(jīng)是他了……
季慕白聽見她生疏的語氣,垂在身側(cè)的指尖微微一顫。
他定定地望著沈書意,良久之后才啞聲道:“你回國,為什么不告訴我?”
沈書意垂下眸子,淡淡開口:“七叔事忙,這點小事犯不著去打擾你。”
一聲“七叔”,客氣而疏離。
季慕白嘴唇動了動,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是敘舊?還是想從前那樣用長輩的姿態(tài)和她說話?還是……表達(dá)自己的感情?
就在空氣沉寂之時,門被忽地推開。
兩人循聲看去,便看見了——季懷照。
他看見季慕白好似并不驚訝,自然地走到了沈書意的身邊,將手搭在她的肩上,隨后扯出一抹笑容看向季慕白——
“七叔,好久不見?!?/p>
“你來這里,是準(zhǔn)備參加我和意意的婚禮嗎?”
第14章
像是一道驚雷直直地?fù)糁性诹思灸桨椎男纳?,他本來看向季懷照隱有不悅的目光在這瞬間僵住。
空氣滯澀了很久。
季慕白緩緩垂下眸子,看向沈書意,一向清冷倨傲的聲音在此刻沙啞不堪:“你……要結(jié)婚了?”
沈書意幾乎是毫不遲疑地點了頭。
盡管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季慕白幾乎在瞬間感覺自己的心臟好似被人狠狠揪住,痛的無法呼吸。
季懷照勾了勾唇,將手放下,隨后湊到沈書意面前挑眉:“意意,我晚上等你吃飯?!?/p>
沈書意也笑著點頭。
等季懷照離開后,季慕白卻依舊怔怔的站在原地,眼中仿佛只剩下了沈書意剛剛的那一抹笑意。
那樣的表情,曾經(jīng)是屬于他的。
不知為何,季慕白的心底竟產(chǎn)生了一抹從未有過的情緒——嫉妒。
這樣的嫉妒促使著他下意識地開了口:“為什么?”
沈書意低著頭開始工作。6
她將手中的文件都壓平整,隨后抬起頭來道:“七叔,我不是小孩子了,結(jié)婚這種事也要和你報備嗎?”
季慕白瞳孔顫了顫,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回憶中那個小姑娘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帶著熱烈的,就連喊他“七叔”,也頗有些撒嬌的意味。
可如今的她對于自己,就好似在面對一個不喜歡的長輩。
不知為何,季慕白的腦海中閃過了沈書意曾問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她”的時候。
他后悔了。
當(dāng)時的他怯弱膽小,沈書意朝他走了九十九步,他都不曾向她邁出一步。
而如今的她再也不會向自己走來,而他無論走多少步,就算跑起來去追也無濟(jì)于事了。
因為他們已經(jīng)不同路。
無盡的悔恨在這一刻仿佛要將季慕白淹沒。
沈書意就這樣平靜的望著他,打破了沉寂的氛圍:“季首長到我們報社來不會只是為了看看我吧?”
沈書意雖這樣說,但語氣中也隱隱帶著自嘲。
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慕白攥著的手緊了緊,又無力松開,最終還是開口說出了這次來的目的:“我根據(jù)上面的要求來過目今年報社新引進(jìn)的人才的。”
沈書意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她公事公辦的從抽屜中拿出一疊資料:“這是今年新進(jìn)人才的資料,我已經(jīng)提前過目好了,如果季首長有什么疑惑,可以問我?!?/p>
她處理起問題來一絲不茍,季慕白下意識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已經(jīng)不似從前那樣幼稚又不成熟了。
沈書意拿起桌上的鋼筆將季慕白來拜訪的記錄寫在了記錄簿上,隨后并沒有理會他的目光,翻開了自己的行程本。
看著今天的日期下寫著“采訪”兩個字,沈書意站起了身:“季首長,我還有事,就先失陪了。”
說完后,她目不斜視經(jīng)過季慕白的身旁。
下一刻,手腕卻被一把攥住。
沈書意渾身一僵,轉(zhuǎn)過頭去,便見季慕白定定地望著她,開口道:“沈書意,你曾經(jīng)喜歡過我,對嗎?”
沈書意手一顫,隨后淡漠出聲,一字一句:“七叔,那只是小時候我對長輩的仰慕之情?!?/p>
第15章
連季慕白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問。
曾經(jīng)的他不敢接受沈書意的愛意,是因為兩人之間的身份,是因為他認(rèn)為沈書意不成熟,害怕她的愛是一時興起,害怕接受她之后她會為自己的沖動感到后悔。
或許就是因為這些,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后悔了當(dāng)初沒有接受沈書意的愛意,所以想要尋求一個讓自己不那樣后悔的答案。
如果沈書意當(dāng)初是真心喜歡他,那他的后悔就會變得無以復(fù)加。
可她的答案是另一種。
自己明明應(yīng)該為了這個答案而感到如釋重負(fù)才對……
可為什么,心底卻傳來了那樣尖銳的刺痛?
沈書意掙開了他的手,甚至沒有再回眸,徑直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季慕白的眼底涌現(xiàn)起痛苦。
華輝報社門外。
沈書意站在大門處,心口處劇烈的跳動才稍稍平復(fù)了一些。
面對季慕白時,她無法做到像表面那樣平靜。
她從小就追在季慕白的身后跑,喜歡了他那么多年,這份感情又怎么能輕易放下?
“意意,你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
一道聲音從身后響起,沈書意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季懷照。
果然,他從身后走上前來,低著頭含笑看她:“看在你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吃飯的份上,我?guī)闳ツ阕钕矚g的那家大飯店怎么樣?”
“啊,電車要來了,走吧?”
季懷照說著就拉起沈書意要去坐電車,但沈書意沒動,嘆了口氣:“季懷照,我還要去采訪。”
季懷照的步子停了下來,轉(zhuǎn)過了身:“那我陪你去。”
沈書意輕搖了下頭:“不用了,今晚的晚飯也不用等我?!?/p>
季懷照眸光黯淡了下來,但面上卻還是揚起了一抹笑,推了推沈書意的肩頭:“意意,你還是放不下季慕白?”
沈書意沒有回答,但他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心中的失落洶涌而來,今天面對季慕白時所說的結(jié)婚什么的,不過都是他的胡編亂造。
而沈書意沒有反駁,也不過是為了和季慕白賭氣,他早就知道的。
可是當(dāng)時的他心中卻存了那樣一絲幻想,幻想沈書意真的會和自己在一起。
如今幻想破碎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季懷照心頭苦澀,剛準(zhǔn)備放下牽著沈書意的手,余光卻瞥見了季慕白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季懷照一頓,指尖忽地握緊。
沈書意有些不明所以的抬頭,便看見季慕白眸色沉沉地站在不遠(yuǎn)處,目光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
偏偏季懷照還揚起一張笑臉朝他揮手:“七叔。我和意意準(zhǔn)備去吃飯,你要一起嗎?”
沈書意微微一愣,隨后在心底嘆了口氣。
她本就不想再和季慕白有牽扯,便隨著季懷照說去。
季慕白身形僵了僵,隨后冷聲道:“不必了?!?/p>
說完后,轉(zhuǎn)身上了那輛軍綠色汽車。
沈書意也在同時掙開了季懷照的手。
她走向站臺,而季懷照站在她的身后,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電車很快便來了,沈書意用了月票上車,朝著相約采訪的地方趕去。
這一次她采訪的是一位大人物,但不知為何,沈書意總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
果不其然,當(dāng)那個‘大人物’出現(xiàn)時,他們雙方都愣住了。
沈書意要采訪的人,正是……季慕白。
第16章
因著采訪任務(wù)是報社讓沈書意去的,只是給了她一個地址,所以她事先并不知道采訪的是誰。
而季慕白也顯得很意外。
兩人相見卻一時無話。
余光好似瞥到了什么,季慕白垂下頭去,便看見了沈書意手中拿著的相機(jī)——正是他之前送給沈書意的那一個。
季慕白一愣,隨后心中不知由何而來升起了一陣喜意。
沈書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拿著相機(jī)的手緊了緊,隨后裝作若無其事道:“季首長,那么現(xiàn)在就開始采訪吧?”
季慕白斂下了情緒點頭:“好?!?/p>
采訪進(jìn)行的很順利。
季慕白曾接受過數(shù)次采訪,而這次也像之前的數(shù)次采訪一樣,他侃侃而談。
只是到了拍照環(huán)節(jié),洗出來的照片有些模糊了色彩。
沈書意靜靜的將照片放進(jìn)牛皮紙袋中包好,沒有提及重新再照的事情。
而季慕白看在眼里,也沒有多說。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沉了下來,看著面前已經(jīng)擦黑的天,季慕白頓了頓,一個眼神便讓正準(zhǔn)備前來匯報事情的警衛(wèi)員止住了腳步。
隨后他看著沈書意低聲道:“我沒有什么事,不如先送你回……”
“不麻煩季首長了?!?/p>
在這種時候,她甚至連一聲疏離的“七叔”都不愿意喊。
季慕白身形一僵,沒有說話,卻喊人去安排了車,之后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并不麻煩,這個時候電車已經(jīng)停了,剛好警衛(wèi)員要去城西那邊做任務(wù),順便送你?!?/p>
城西就是沈書意家的方向。
沈書意張了張嘴剛準(zhǔn)備拒絕,季慕白下一句話便接之而來:“這也只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照顧?!?/p>
將她的話徹底堵了回去。
“七叔,我來接書意回家?!?/p>
一道突兀的聲音在兩人干戈的氣氛之中響起,而季懷照就這樣再次出現(xiàn)在了兩人的面前。
他拉過了沈書意的手輕笑:“七叔,你讓警衛(wèi)員回去吧?我剛剛?cè)タ戳藸敔敚『脧能妳^(qū)過來,你們最近都沒有什么城西的任務(wù)?!?/p>
季慕白的眸色愈沉。
他暗戳戳的想要對沈書意的關(guān)心,就這樣被季懷照全部擋了回去。
沈書意也順這季懷照的話頭點了點頭,走出了屋子。
季懷照剛準(zhǔn)備跟過去,身后便響起了季慕白沉沉的聲音:“她不是物品,你沒必要總是過來跟我炫耀你得到了她?!?/p>
“我不干涉你們,只是尊重她的想法?!?/p>
說完后,他大步離開。
季懷照正站在門前,肩頭就這樣被他狠狠撞了一下。
“季慕白,你也不用一直擺著這副長輩的姿態(tài)來面對我們?!?/p>
望著他的背影,季懷照淡淡道:“你不過就是比我大幾歲,而書意更不想看見你這副模樣。”
季慕白步子一頓,但沒有回頭,繼續(xù)朝前走去。
華輝報社。
沈書意并沒有回去,而是直接回到了報社。
路過大門時,她卻被保衛(wèi)員叫?。骸吧蛲荆@邊有你的電話。”
沈書意步子一頓,轉(zhuǎn)過頭去,有些疑惑。
她剛回國,想不出還會有誰想要找她。
直到她拿起電話接聽,聽見了電話那頭傳來的慈祥聲音:“丫頭,打算什么時候回家一趟?”
第17章
是季老爺子的聲音。
沈書意長睫顫了顫,眼眶忽地酸澀起來:“爺爺……”
當(dāng)年她想要出國,都是季老爺子的支持,可回國后卻從未看過他老人家,只是將這些年來所掙得的錢寄了過去,以報答他的養(yǎng)育之恩。
可季老爺子卻并沒有責(zé)怪她,一通電話,其中的語言更像是親爺爺對待自己孫女的關(guān)心與牽掛。
沈書意從小失去了父母,而她所感受到的親情,都是季老爺子給的。
她忍著喉間的酸澀,輕聲開口道:“爺爺……我明天就回去看您?!?/p>
沈書意極少休假,所以她的攢下來的探親假并不少,再加上社長一直想要她去休息,森*晚*整*理因此她當(dāng)天發(fā)過去的傳真,第二天就得到了社長的批準(zhǔn)答復(fù)。
她決定好好陪陪季老爺子,所以休了五天,便拎了包袱回去。
等回到那一方四合大院,回到自己曾經(jīng)的房間后,沈書意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房間被收拾的一塵不染,甚至于那些家具都是她離開前的模樣。
將東西放好后,沈書意便立刻去找了季老爺子。
季老爺子的頭發(fā)比離開前更白了些,但身為軍人,他的腰背依舊挺直,拍著沈書意的手笑道:“丫頭,總算舍得回來看爺爺了?”
沈書意看著他的白發(fā),鼻子有些發(fā)酸:“爺爺,我以后常回來陪你。”
之前的她不愿意回來,不過是害怕遇見季慕白。
可如今再看,自己的行為何嘗不是一種幼稚?
聽見她這樣說,季老爺子更是高興,連說了幾個“好”字。
爺孫兩人像從前一樣下了下棋,一起品茶,釣魚,愜意的度過了這一天。
等夜幕快要降臨時,季老爺子卻忽地開了口:“丫頭,你有打算過今后的人生大事嗎?”
沈書意微微一愣,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什么。
不知為何,腦海中卻忽地閃過了季慕白的臉。
但沈書意依然搖了搖頭:“還沒有。”
季老爺子輕嘆了口氣,繼續(xù)道:“說來,懷照前些天跟我提想要和你真正簽下婚書的事情了。”
沈書意微微一僵,忙開口道:“爺爺……我……”
季老爺子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雖然我一直將你當(dāng)親孫女看待,但若季家哪個小子喜歡你,我也不介意親上加親?!?/p>
“不然啊,我當(dāng)時就不會那樣想讓慕白簽下婚書了?!?/p>
提起季慕白,季老爺子的眸光黯了黯,隨后道:“他是個不爭氣的。在外人看來或許是我在逼他,可我能看不出來嗎?他是喜歡你的。”
“比我這個老頭子還要古板,讓我白失了你這樣一個好兒媳。”
季老爺子想念極了沈書意,一說起話來也歇不住。
沈書意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只是默默地聽著。
而季老爺子也說回了最開始那個話題:“懷照想要和你簽婚書的事我并沒有同意,這一切還得問丫頭你的主意?!?/p>
沈書意垂下了眸子,揮散腦海中那個忘不掉的身影,輕聲道:“爺爺,我現(xiàn)在并不打算想這些事……”
聽她這樣說,季老爺子自然也明白了過來,點了點頭道:“這種事,全憑你自己的想法?!?/p>
沈書意心頭一暖,正要繼續(xù)開口,門卻忽地被推開。
她回過頭去,面色瞬間有些發(fā)僵——
回來的人,正是季慕白!
第18章
對上他黑沉了眼眸,沈書意微微一愣,隨后忽地站起了身來,對季老爺子道:“爺爺,我出去有點事?!?/p>
在見季老爺子點頭后,她轉(zhuǎn)身便朝外走去。
而季慕白的視線,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直到沈書意走出了四合大院的院門,才稍稍呼出了一口氣。
在看見季慕白的臉時,她腦海中所有的事物都在那一剎那消失,只剩下了一個問題:他聽見了她和季老爺子的談話了嗎?聽見了多少?
但很快,她的問題便得到了答案。
沈書意在外面還沒有徹底緩過情緒,季慕白的聲音便在身后響了起來:“沈書意,你沒有和季懷照簽下婚書?!?/p>
沈書意肩頭一顫,轉(zhuǎn)頭看著剛追過來的季慕白。
他的面色有些發(fā)沉,聲音中似乎也隱著一絲慍怒的情緒,靜靜的看著她的臉,等待著她的答案。
“當(dāng)初季懷照說你們即將舉辦婚禮,都是假的嗎?”
他再度開口,聲音已經(jīng)變得沙啞無比。
沈書意的目光終于有所回焦,定定地望著季慕白,聲音很淡,好似沒有情緒:“那又怎么樣?”
季慕白的心底微微一顫,盡數(shù)復(fù)雜的情緒涌了上來。
似是在為了沈書意并沒有準(zhǔn)備結(jié)婚而感到高興,又因為她為了短暫的擺脫他,竟順著季懷照說了這個會隨著時間被拆穿的謊言。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如果被傳出去,你的名聲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我當(dāng)然知道?!?/p>
沈書意直視著他,手漸漸收緊:“為什么你永遠(yuǎn)都要把我當(dāng)成一個小孩子來看待?我已經(jīng)長大了,這些事我都清楚。而那些話只告訴過你一個人,被傳出去的話又會是因為誰?”
“七叔,當(dāng)年的你覺得我對待感情不真誠,對誰都可以說喜歡,又怎么會相信我說的這些話?”
“還是說,你只是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不知道為什么,在聽見季慕白對自己的說教之后,沈書意豎起了一身尖刺。
季慕白有些發(fā)怔,站在原地。
而沈書意說完這些后,便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可手卻被季慕白再次拉住。
這一次她掙脫不開,便冷眼看著他:“七叔,你還有什么話想要說嗎?”
“如果沒有就放開我,你是長輩,做這樣的事不合規(guī)矩?!?/p>
在面對他時,沈書意總是會將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季慕白的身份掛在嘴邊。
就像當(dāng)年的他一樣。
季慕白的眸光沉了沉,隨后才開口問道:“沈書意,你真的喜歡季懷照嗎?”
沈書意冷下了面容:“是又怎么樣?至少他敢大膽表達(dá)自己的感情。”
她說著,又想著要掙脫離開,可下一秒,她卻被帶進(jìn)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時她第一次離季慕白如此之近。
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艾草香,沈書意有些晃神。
然而等她回過神來,便是拼命地想要掙脫:“你放開我……”
她的話未說完,下一秒——
便盡數(shù)被季慕白堵在了唇間!
一瞬間,沈書意的大腦已經(jīng)一片空白,只有唇瓣上微涼柔軟的觸感在提醒著她這是真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被放開。
沈書意又急又氣抬頭,還未說話,耳邊就傳來了季慕白微微發(fā)沉的聲音:“沈書意,我喜歡你。”
“不是長輩對于小輩之間的喜歡,而是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喜歡?!?/p>
第19章
空氣在霎時間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風(fēng)在耳邊吹起,發(fā)出一陣陣低鳴。
沈書意望著他黑沉又認(rèn)真的眼眸,心跳幾乎都要在這一刻靜止。
或許是因為實在太靜,此時的她耳邊竟能聽見季慕白的心跳聲。
有力,卻又微微急促。
原來,季慕白也會慌亂嗎?
終于,她開了口——
“季慕白?!?/p>
她直呼了他的名字。
從前的他會教育她不要沒大沒小,可這一次,他卻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滿是認(rèn)真,認(rèn)真地想要知道她接下來的回答。
可沈書意一字一句:“季慕白,已經(jīng)晚了。”
季慕白眼中的光在這一瞬黯淡了下來。
這一次,沈書意輕輕一掙,便掙開了他的手,望著他開口:“當(dāng)初的我看你滿是熱烈,如今那些熱烈的情感,已經(jīng)被你盡數(shù)澆滅了?!?/p>
“從此以后,我只拿你當(dāng)我的七叔?!?/p>
說完后,她轉(zhuǎn)身離開進(jìn)了四合大院,明明是往家中走,可季慕白卻覺得她離自己已經(jīng)越來越遠(yuǎn)。
他伸手,指尖擦過她的衣擺,手卻僵在了半空。
天氣已經(jīng)入秋,風(fēng)再次吹過,帶落了落葉,落到了季慕白的面前。
秋季的風(fēng)涼爽,可他卻感覺這風(fēng)冷得刺骨。
秋天的夜來的也快,季老爺子喊人將桌子擺在了堂屋,幾人圍坐在一起吃飯。
大院中曾經(jīng)很熱鬧,都是季家的孩子,但如今都出去各奔了前途,季老爺子又卸了職位,便閑在了家中,平時只有陳伯跟在身邊。
如今難得沈書意和季慕白都回來了,季老爺子的話也多了起來。
他先是問了季慕白軍區(qū)的事務(wù),又關(guān)心起沈書意如今的工作,從前在飯桌上嚴(yán)肅不語的老人,如今卻閑不住話頭。
飯后,季老爺子便先行歇著去了,而沈書意依舊坐在堂屋,借著這里亮堂的油燈,整理著之前的采訪記錄。
她翻看著,卻在看見夾在其中的一張照片頓住了手。
是季慕白當(dāng)初接受她采訪時照的。
因為她的緣故,照片有些模糊,可如今沈書意才看清,季慕白的嘴角好似掛著一抹淡笑。
他從前永遠(yuǎn)都是不茍言笑的人,沈書意曾經(jīng)多次抗議,讓他在她拍照的時候笑一笑,可他總愛板著臉。
沒想到這唯一一張他笑了的照片,自己卻拍的模糊。
沈書意忽地感到一陣煩悶,將照片用紙蓋住,看著跳躍的油燈燈芯出神。
“在想什么?”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還未等沈書意回神,便感受到了一件溫暖的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怔,回過頭去看見季慕白,垂下了眸子將視線別開。
“七叔?!?/p>
生硬的喊了他一聲后,她抬手將外套拿起,遞還給了季慕白,又將東西盡數(shù)收了起來。
隨后便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這里。
看著她隱入黑夜的身影,季慕白的嘴角掛起一抹苦笑。
他本是想來告訴她,剛剛上頭派了緊急任務(wù),一處地方發(fā)生了嚴(yán)重地震,他將前往救災(zāi)。
季慕白抬起步子準(zhǔn)備離開,卻瞥見了落在腳旁的一張照片。
他將照片撿起,黑睫輕顫了下。
那是那張糊掉的照片,而照片下方,卻被沈書意無意識寫上了一行字——
【他是我年少的悸動?!?/p>
第20章
當(dāng)清晨的陽光照進(jìn)房間后,沈書意便睜開了眼睛。
看見熟悉的房間,她坐起了身,第一次感受到了愜意。
昨天的文件還沒有整理完,她便打算先整理好再出去,想著,她下了床走到桌邊,可翻開文件后她卻愣了一瞬。
那張她夾在其中的照片不見了!
雖說昨天自己在游神,但沈書意依稀記得,她似乎在上面寫了些什么。
想到這里,她忙跑出了房間去了堂屋。
然而那里卻什么都沒有。
就在這時,陳伯也找了過來,沈書意眼前一亮,正打算問問陳伯有沒有看見那張照片,然而話還沒說出口,便聽見陳伯道:
“沈小姐,報社那邊的人一早就來了電話,好像是有急事?!?/p>
聽見這話,沈書意一愣,暫時也顧不上什么照片,跟著陳伯出去接了電話。
地震受災(zāi)區(qū)。
季慕白坐著軍區(qū)卡車,經(jīng)過了一夜的奔波,到達(dá)了目的地。
走下車后,他便身處在了廢墟之中。
望著面前慘烈的景象,聽著耳邊傳來的哭嚎聲,季慕白的眸光淡了淡。
如今人禍已經(jīng)被盡量減少,可天災(zāi)卻依然是百姓們巨大的威脅。
看著那些已經(jīng)被掩在泥里的人們曾經(jīng)的家,季慕白立刻指揮著士兵們前去搜救被掩在廢墟中的人。
在安排好各人區(qū)域后,他也投身到了救援之中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直到夕陽斜下,直到天幕擦黑,士兵們也依舊在進(jìn)行著救援工作。
他們不斷地將廢墟清理,一個接一個救出被掩埋在下面的人。
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也會直接用手去挖開廢墟,因此幾乎每個人的手都鮮血淋漓。
季慕白在再度將人從廢墟中背出來,給他放到擔(dān)架上后,便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
有人連忙上前來將他扶住,擔(dān)憂道:“季首長,你先去休息吧。”
士兵們都是進(jìn)行著輪班,可季慕白從一到這里后就不曾休息,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就在這時,耳邊再度傳來了人們壓抑的哭聲。
季慕白眸色黯了黯,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體,繼續(xù)朝廢墟堆中走去:“那些人等不了?!?/p>
可下一秒,他便因為體力不支,暈倒在地。
“首長!”
一名士兵連忙沖上前去,手忙腳亂地把季慕白抬上了擔(dān)架。
季慕白看著眼前模糊不清的景象,心中充滿了無力。
只要他再救一個,就可以挽救一個家庭……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感覺到好似有人在輕輕替他擦去額上的汗珠,細(xì)心地為了包扎好了手。
他竭力想要睜開眼睛,想要去看清這個人,去證實是不是她……
但眼皮異常沉重讓他無法做到這一點。
季慕白在心底想著,不會是她吧?畢竟他在這么遠(yuǎn)的地方,她又怎么會過來……
只是那熟悉的氣息卻讓他無比安心。
不知暈沉了多久,一縷光在這時照了進(jìn)來,而季慕白只覺得束縛一松,終于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p>
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季慕白微微一怔,隨后轉(zhuǎn)過頭去。
在看清她的臉后,他的眼睛也緩緩睜大了些。
良久之后,他才輕聲開了口:“沈書意,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樣想你?!?/p>
“想你想到……夢見你。”
第21章
沈書意為他擰毛巾的手一頓。
她早晨接到了報社的電話,說明了這邊災(zāi)區(qū)的情況,讓她作為災(zāi)區(qū)記者來記錄這件事,之后刊登上報紙。
而沈書意剛來,便看見了軍區(qū)的人,下意識去問了季慕白在哪里,便得知了他不間斷的救援累倒了自己。
不知道為什么,在看見他緊閉雙目,額上滲滿汗珠的模樣時,她的心會忽地揪起來。
她主動提出留下來照顧季慕白,便聽見了剛剛的那番話。
不知從何時開始,或許是從兩人再度重逢開始,季慕白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一向含蓄內(nèi)斂,可如今已經(jīng)連著兩次說出了自己的感情。
沈書意的手攥緊了毛巾,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沉寂的氛圍中,季慕白也逐漸清醒了過來。
他終于意識到了這不是夢。
“你……怎么會來這里?”
他坐直了身子,看起來好似有些慌亂無措,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沈書意也識趣的沒有提剛剛的事,將擰干的毛巾放在他手上后如實回答:“我作為災(zāi)區(qū)記者過來的?!?/p>
季慕白握著毛巾點了點頭。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站了起來:“我要去繼續(xù)救援工作?!?/p>
沈書意一怔,剛想要阻止,但他已經(jīng)掀開臨時休息區(qū)的帳布,大步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沈書意也明白,他救人心切。
她抱起了自己的相機(jī),也走了出去。
沈書意很快就完成了拍攝工作。
看著季慕白在廢墟之上的身影,她將相機(jī)放到一邊,也投入了其中。
季慕白再一次將傷員送出來時,看見正在為傷員包扎止血的沈書意一頓,望著她熟練的手法,眼中劃過一抹驚訝,但是也沒有多說什么,轉(zhuǎn)頭回去繼續(xù)援救。
在兩人默契的配合之下,救援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著。
六天后。
搜救工作接近尾聲,期間經(jīng)歷了兩次有驚無險的余震,所有人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出了更多的人。
沈書意也在閑暇時間里將這些事盡數(shù)記錄了下來。
她將這些膠片全部收好,準(zhǔn)備回去再整理,耳邊卻忽地傳來了細(xì)微的求救聲。
“救命……”
沈書意心底一驚,順著聲音的來源,確定了具體位置。
望著面前的一堆廢墟,她心中著急,轉(zhuǎn)頭準(zhǔn)備叫士兵們過來,卻沒注意到身后的影子。
那道影子逐漸逼近,下一秒,對著沈書意猛地一撞!
沈書意還未回過神來,身子便失去了重心,朝一側(cè)摔去。
她下意識用手去扶穩(wěn)自己,雖沒有摔倒,但手臂卻擦過了一塊翹邊的鐵片,劃出了一道口子。
刺痛傳來,讓她白了臉色。
“沈書意!”
季慕白匆匆趕了過來,看著她手上了傷口再望向那生銹的鐵片,眸色沉了下來。
他快速地撕下一塊布條為沈書意止血,而沈書意也不忘道:“那堆廢墟下好像有人,我剛剛聽見了微弱的求救……”
季慕白聞言,立刻喊了士兵過來挖開廢墟,隨后扶著沈書意去了休息區(qū)。
安頓好她后,他又去問了醫(yī)療兵,得知沒有抗生素,眉頭皺的愈緊。
那邊的救援也在快速進(jìn)行著。
一個小時后,有士兵跑來匯報:“廢墟已經(jīng)全部清理完畢,我們并沒有找到傷員或是死者?!?/p>
沈書意有些不敢置信:“我明明聽見了……”
可話未說完,她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接著便摔倒在地!
第22章
“首長,這是因為鐵銹引發(fā)的高燒,需要青霉素才可以,只是青霉素稀缺至極,我們獲批下來的那些已經(jīng)用完……”
“那就再想別的辦法!”
嘈雜的聲音忽近忽遠(yuǎn),沈書意的長睫顫了顫,終于睜開了眼睛。
那些聲音忽地消失,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士兵見她睜眼忙跑了過來問道:“沈同志,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沈書意用手扶了扶暈暈沉沉的腦袋,有些茫然地望著四周,啞聲道:“我這是怎么了?”
說話間,手臂上的傷口傳來了陣陣刺痛。
醫(yī)療兵拿來一杯水給她喝,隨后道:“沈同志,劃傷你的鐵片上有鐵銹,導(dǎo)致你傷口感染出現(xiàn)了高燒情況,你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了?!?/p>
他說著,探測了一番沈書意的體溫,看著高居不下的數(shù)值,眉眼涌現(xiàn)起了深深的擔(dān)憂。
沈書意只覺得自己渾身難受,想到了昏沉?xí)r所聽見的話,開口問道:“季慕白呢?”
醫(yī)療兵一邊拿出降溫用的濕布條敷在她的額頭上,一邊道:“首長他親自去找青霉素了,沈同志你不用擔(dān)心……”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而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
因為高燒,沈書意陷入了二次昏迷。
但她卻還殘存著意識,似乎能聽見周圍人的說話聲,以及傷口處傳來的陣陣刺痛和渾身發(fā)燙的身體。
忽地,一陣微涼的觸感貼在了她的臉上,讓沈書意感受到了久違的舒適。
她努力朝那邊靠著,試圖讓自己的溫度再降一些。
而那微涼的感覺也一直存在著,讓沈書意從難受中逐漸掙脫了些出來。
因為疼痛和發(fā)燒的折磨,沈書意從未休息好,待身體好受些了,她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沈書意便感覺到身上那些痛苦的束縛盡數(shù)消失了去,而她也終于能睜開眼睛了。
而剛一睜開,便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望著季慕白近在咫尺的臉,沈書意先是一愣,隨后猛地坐了起來,也驚醒了季慕白。
見她醒了過來,季慕白一向波瀾無驚的眸子中劃過了一抹驚喜,隨后啞聲道:“阿意,你終于醒了?!?/p>
沈書意微微一怔,阿意是她小時候季慕白才會叫她的稱呼。
而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就再也不回這樣喚自己了。
也因為這聲呼喚,剛剛?cè)笔У挠洃洷M數(shù)涌了上來。
在她難受的時候,那抹微涼好似是季慕白的手,而她就那樣緊緊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感受著他的氣息,低聲喚著:“七叔……”
季慕白看著她難受的模樣,就如同小時候她發(fā)燒時一樣,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阿意,我在這。”
如今望著他眼底憔悴,就知道他一夜未睡。
沈書意強(qiáng)壓下心中的那一份悸動,偏過頭去,小聲道:“謝謝七叔?!?/p>
可那劇烈的心跳,卻怎么也壓不住。
不久之后,救災(zāi)結(jié)束。
沈書意跟著軍區(qū)的車隊回了首都。
可季慕白腳剛落地,卻因為另一個緊急任務(wù)馬不停蹄的離開了。
之后的日子,沈書意每每處理完工作后,便會抽時間回去陪季老爺子,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
轉(zhuǎn)眼三個月過去,大雪白了首都的街,紅燈籠也被掛了起來,新年即將到來。
可季慕白卻還沒有回來。
不知道從何時起,沈書意也會開始想,季慕白現(xiàn)在在做什么。
臘月十八。
一名士兵來到了季家大院。
他慌亂的沖進(jìn)了院子對著季老爺子說——
“漠北軍區(qū)發(fā)來電報,季首長出事了!”
第23章
沈書意正在灶間包餃子,那士兵話音剛落,她手中剛包好的餃子便摔到了地上,滾落一層臟灰。
她沖出了屋外,攔住了季老爺子匆匆往外走的步子。
“爺爺,我去?!?/p>
沈書意望著他已經(jīng)白了的頭發(fā)和滿是擔(dān)憂的臉,攥緊了手堅定道。
季老爺子年紀(jì)大了,漠北條件艱苦,他去恐怕身體會遭受不住。
季老爺子看著她遲疑了一會,隨后點頭:“丫頭,有事就給爺爺發(fā)電報。”
沈書意點了點頭,跟著那名報信的士兵朝外而去。
“嗚——”
顛簸了一天一夜,隨著綠皮火車的一聲鳴笛,沈書意終于踏上了漠北的土地。
這里是國家邊境,若說首都的冬天銀裝素裹,滿是詩情畫意,那么漠北的冬天就不是那樣溫柔了。
天空不僅飄著鵝毛大雪,還有刺骨的風(fēng),如刀子一樣狠狠刮在人的臉上。
沈書意踏著沒入腳踝的雪地,一步步向士兵給的地址走去。
漠北軍區(qū)。
季慕白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她看見季慕白醒來,臉上便掛起了一抹笑容:“你終于醒了?!?/p>
季慕白撐著身體緩緩坐起來,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在有堅固的墻壁遮擋風(fēng)雪的地方,而不是他暈倒前的荒野地。
記得他暈倒前的最后一刻,是在發(fā)現(xiàn)了敵軍時。
當(dāng)時他正準(zhǔn)備找人來進(jìn)行警戒,可不幸的是敵軍也發(fā)現(xiàn)了他,一發(fā)子彈穿透了他的肩膀,劇烈的疼痛和極寒的天氣,讓他沒走多遠(yuǎn)便暈倒在地。
當(dāng)時季慕白本以為自己就快要死了,沒想到還能活過來。
那姑娘見他不說話,拿手在他的面前揮了揮,隨后道:“你就是首都軍區(qū)派來的首長吧?是我救了你。”
聞言,季慕白頷首道:“多謝?!?/p>
“之后回去,我一定會想辦法償還你的恩情……”
姑娘卻擺了擺手:“不用償還。”
說著,她湊到了季慕白的面前:“你長的這樣好看,不如就以身相許?”
見季慕白皺起了眉頭,她又連忙自報家門:“我是漠北軍區(qū)首長的女兒,蘭鳳?!?/p>
季慕白怔了怔,也明白了過來。
“怎么樣?”
面對蘭鳳的再次詢問,季慕白輕搖了下頭:“我有喜歡的人了?!?/p>
蘭鳳猛地一僵,卻咬了咬牙:“我不信,你若不想娶我,不如找一個別的理由?!?/p>
其實他們并不是第一次見面,當(dāng)初兩邊軍區(qū)進(jìn)行聯(lián)絡(luò)時,蘭鳳曾跟著去過,當(dāng)時便對這個年輕的首長一見傾心。
而他這樣冷情的人,她不相信他會喜歡上誰。
季慕白嘆了口氣:“是真的?!?/p>
蘭鳳被嬌生慣養(yǎng)慣了,此時自然不會罷休:“你就是這樣報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恰在這時,門被打開。
沈書意一眼便看見了季慕白,快速了沖了進(jìn)來,在到了他的面前后又猛地止住了步子,小聲問道:“你還好嗎?”
蘭鳳的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看著她皺眉道:“你是誰?怎么會突然跑進(jìn)來。”
沈書意一怔,還不等她回答,手卻被季慕白牽了起來:“她就是我喜歡的人,我們之間也已經(jīng)簽下了婚書?!?/p>
第24章
一時間,沈書意愣在了原地。
而同時,蘭鳳帶有敵意的目光也落了過來。
“真的?”
蘭鳳從小要什么就有什么,如今得不到自己喜歡的人,自然很不高興。
不等沈書意答話,季慕白忽地抬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張疊的整齊的紙。
他將它小心翼翼展開,而沈書意在看清上面的字后,猛地一怔。
這……竟是她曾經(jīng)和季慕白簽下的婚書!
當(dāng)時她將婚書撕毀以后,就交還給了季老爺子。
可沒想到……他居然將這張早已失效的婚書重新粘好復(fù)原,帶在身邊。
沈書意的心劇烈的跳了起來,想壓也壓不住。
蘭鳳在看見那張婚書后,眼中劃過濃濃的不甘,可再不甘,她也知道她提出的要求極不合理,便攥緊了手,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北闩艹隽宋萃狻?/p>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沈書意才堪堪緩過神來,下意識將自己的注意力從剛剛的事情上移開,裝作不在意般道:“士兵說你出事了……”
季慕白點了點頭,將發(fā)生的事情全盤告訴了沈書意,隨后又解釋了剛剛的情況。
“……蘭鳳的父親是守漠北邊疆的功臣,我只能出此下策?!?/p>
沈書意裝作無事的點頭:“我知道?!?/p>
只是她很是在意,為什么那張婚書會在季慕白的手中。
她說著,垂下了眸子,這才想起從剛剛開始他們的手便一直握在一起。
沈書意一頓,隨后將手抽出:“我去給爺爺發(fā)電報,向他報平安。”
季慕白的手心一空,一抹失落劃過心間,但還是點了點頭:“和爺爺說我很好,沒有什么大事?!?/p>
沈書意點了點頭,朝外而去。
之后的幾天,跟著季慕白一起前來漠北的士兵也找到了這里,見他沒事才松了一口氣。
當(dāng)時他們接到了幫助漠北軍區(qū)暫守邊疆的任務(wù),便駐扎在了邊境線附近,誰知季慕白在一次巡邏后便沒再回去。
“首長,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
按理說他們馬上就可以回首都了,但是季慕白的傷勢并不適合現(xiàn)在出發(fā),于是便讓那些士兵們先準(zhǔn)備離開,等他的傷勢好一些了便坐火車回去復(fù)命。
士兵們點頭,為首帶隊的人在離開之前又轉(zhuǎn)過了身來:“沈同志,需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沈書意頓了頓,望了一眼季慕白,隨后輕搖了下頭:“我留在這里?!?/p>
聞言,季慕白的眸光亮了亮。
所以……沈書意是開始逐漸要接受他了嗎?
與此同時,軍區(qū)醫(yī)藥室。
蘭鳳將袖子扯上去,露出了里面的擦傷。
這是在救季慕白留下的。
想到那封婚書,她的心中就提不起滋味來,有些悶悶地開口:“我喜歡了他那么多年,以為好不容易可以和他走在一起了……”
給她擦藥的護(hù)士手一頓,隨后試探性開口:“蘭小姐,可以告訴我是誰嗎?”
蘭鳳一愣住,隨后輕笑道:“你知道的話能幫助我嗎?”
盡管她并不指望這護(hù)士有辦法幫助自己,但實在找不到人傾訴的她也開了口:“就是首都軍區(qū)的首長……我對他一見鐘情,卻沒想到他和別人有婚書?!?/p>
給她擦藥的護(hù)士卻抬起頭來:“蘭小姐,那婚書,已經(jīng)無效了。”
第25章
那白色的護(hù)士帽之下,是一雙閃著陰暗光芒的眼睛——
正是付秋蕙!
當(dāng)年她被帶去坐了大牢,出獄后就再找不到可以安身的地方,在陰差陽錯之間,來到了漠北,竟成為了漠北軍區(qū)的護(hù)士。
在蘭鳳把季慕白帶回來時,她便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季慕白。
而之后沈書意匆匆趕來,也被她恰巧看見。
如今聽蘭鳳那樣說,她幾乎可以確定,季慕白所說的有了婚約的人就是沈書意!
想到這里,付秋蕙的牙都下意識咬在了一起。
她作為護(hù)士被帶去過地震災(zāi)區(qū),在那里她見到了沈書意。
她使用計策讓她發(fā)了高燒,沒想到在那樣的條件下她居然福大命大活了下去!
憑什么她要從舒適的首都來到漠北這個地方謀生,而沈書意卻可以好好的和季慕白在一起。
“真有此事?”
蘭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付秋蕙回了神。
她掩下眼底的嫉妒之色點了點頭:“蘭小姐,你知道我不是漠北的人吧?我是從首都來的,而那首都軍區(qū)現(xiàn)在的首長,恰好是我的老相識?!?/p>
蘭鳳眼中訝異了一瞬,似是沒想到她這個小護(hù)士竟還和那樣的大人物有關(guān)系:“那你之前為什么不去相認(rèn)?”
付秋蕙搖了搖頭:“不過是一些往事,但是我知道,他們的婚書是假的,之前他們確實有過婚約,但因為那個女人太過分,便解除了?!?/p>
其實付秋蕙并不知道他們之后有沒有新的婚約,但她現(xiàn)在的目的就是利用蘭鳳對付沈書意,所以是不是對她來說也無所謂。
蘭鳳的面色果然微微沉了下來,皺眉道:“也就是說,季慕白他騙了我?”
付秋蕙點了點頭,但隨之又搖頭道:“或許他也是被那個女人蒙騙的?!?/p>
“那個女人名叫沈書意,我之前在首都的時候,她便因為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情,惹得季首長厭煩,兩人便解除了婚約?!?/p>
“如今看來,這應(yīng)該是她出的主意,她極有可能在季首長面前說了你的壞話,然后竄托季首長用假的婚書,之后她還可以假戲真做?!?/p>
聽完付秋蕙的話,蘭鳳的臉越來越沉。
除此之外,付秋蕙還開始說起了之前沈書意糾纏著季慕白云云。
蘭鳳忽地站起了身,咬牙道:“這樣的女人,我非教訓(xùn)她不可!”
說完后,轉(zhuǎn)身大步朝外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付秋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蘭鳳從小嬌生慣養(yǎng),也容易沖動。
其實她的話仔細(xì)一想就會有許多漏洞,可蘭鳳卻直接信了。
這也是付秋蕙最滿意的。
她望著蘭鳳離去的反向,喃喃開口:“沈書意,這么久不見,就好好接受我給你準(zhǔn)備的見面禮吧?!?/p>
軍區(qū)臨時客用房間。
沈書意剛整理了一下房間,身后的門便被一把推開。
她回過頭去,便見蘭鳳怒氣沖沖的走了進(jìn)來:“你這樣的人,不配住在這里,現(xiàn)在就給我滾出去!”
沈書意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這位大小姐。
況且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所有能夠離開漠北的交通工具都不在運營,她現(xiàn)在出去,危險至極。
沈書意張了張嘴,正準(zhǔn)備和她講講道理,可蘭鳳的臉卻瞬間陰沉了下來:“不想離開?賴著不走?你果然和秋蕙說的一樣,不要臉!”
說著,她高高揚起了手,巴掌就準(zhǔn)備落在沈書意的臉上!
第26章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并且因著蘭鳳所說的“秋蕙”兩字,沈書意一時愣住,沒有回神去擋。
然而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預(yù)想的疼痛卻并沒有落下來。
她抬頭看去,便看見季慕白攥住了蘭鳳的手,臉色很沉。
蘭鳳本來怒氣沖沖,在看見季慕白后氣勢瞬間下了去:“季首長……”
季慕白將她的手松開,沉聲開口:“你在做什么?”
蘭鳳看向沈書意眼中的恨意不減:“我知道你們的婚書是假的了?!?/p>
季慕白聞言皺了皺眉,既然她知道了也沒有再騙下去的森*晚*整*理必要,并沒有否認(rèn):“不是假的,只不過已經(jīng)解除了?!?/p>
“這都是我的主意,若蘭小姐有什么不滿,就沖我來。”
蘭鳳微微一怔,踟躕著開口:“不是這個女人出的主意嗎?”
“她經(jīng)常糾纏你,還出了這個主意想和你假戲真做……”
季慕白揉了揉眉心:“不是這樣的?!?/p>
“雖然婚書無效,但是我并沒有騙你,我確實有喜歡的人,就是她。”
“要說想要假戲真做的人,那也是我?!?/p>
蘭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從她第一天認(rèn)識季慕白起,就覺得他是一個清冷的人,沒想到會在他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這也證明了,他確實沒有說謊,他是真心喜歡那個女人……
“你是從哪聽來的那些話?”
季慕白的疑問響起,不等蘭鳳回答,沈書意卻率先開了口:“是付秋蕙?!?/p>
她說著,靜靜地看著蘭鳳:“是付秋蕙告訴的你這些,對嗎?”
蘭鳳一愣,隨即開口道:“你們認(rèn)識?”
說著她自己率先回神:“秋蕙確實說過,和你們是老相識。”
沈書意的眸色沉了沉,而蘭鳳也在這時猛地反應(yīng)了過來。
她被付秋蕙當(dāng)槍使了!
沈書意看著她鐵青的臉,說明了付秋蕙的情況。
蘭鳳越聽面色越沉,她攥緊了手,咬牙道:“敢騙我……我這就去處理她?!?/p>
說完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對沈書意道:“誤會你了,實在抱歉?!?/p>
盡管她的道歉并不算認(rèn)真,但讓她道歉也實在難得。
而沈書意也沒打算和她計較。
軍區(qū)醫(yī)藥室。
蘭鳳怒氣沖沖的找到了付秋蕙,冷聲道:“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敢利用我!”
付秋蕙見狀心底一驚,知道事情瞞不住了,連忙抓住了蘭鳳的手:“蘭小姐……我沒有!你是不是被沈書意給騙了……”
蘭鳳將她的手一把甩開,面色發(fā)冷:“你還當(dāng)我是傻子嗎?你現(xiàn)在立刻收拾東西離開這里,漠北軍區(qū)容不下你!”
此話一出,付秋蕙的臉色瞬間煞白。
若連這份工作都失去了,那她今后就無路可走了!
但蘭鳳并不管這些,給她限定了時間后,便大步朝外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付秋蕙的目光逐漸陰毒起來。
蘭鳳有一個習(xí)慣,那便是每天晚上都會喝上一碗小粥。
付秋蕙攥緊了手,在蘭鳳離開之后便直接去了廚房。
用假話騙熬粥的炊員離開后,她徑直走到了鍋前。
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紙包,臉色陰沉:“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說完,便將紙包中的粉末盡數(shù)倒了進(jìn)去!
轉(zhuǎn)載自公眾號:海水看書
主角:沈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