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介紹
夜來歐尼/文
1
從十二歲起，柏秋就一直問著我一個問題：如果我和你母親同時落入海里，你會先救誰？
每當(dāng)她問完這個問題，我總會害怕看她。于是，她又窮追不舍地拽著我的衣角，說嘛！到底先救誰？
當(dāng)時的我沒有正面回答她。
后來，記不得是在哪個午后，當(dāng)她再次問起這個問題時，我不假思索地說，當(dāng)然是救我母親。這是我欠她的，我的生命就是她賜給的，不救她還救誰？
然后我看到她明亮的眸子開始黯淡下來，唇無血色。我吻著她時，她的嘴唇是桃紅色的，是一個少女的顏色，是愛情的顏色。
因為我的回答，柏秋在去愛爾蘭時決絕地說，不是我離開你，而是你不要我了。
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動物，當(dāng)她說不的時候，她的心里卻狂喊著是，是。
而且我開始思索，如果當(dāng)時我的答案是選擇她，今天的我們會不會是另一個結(jié)局，我還會不會和葉姿訂婚。
2
葉姿是“日光海岸”海灘酒樓老總的女兒。我們也是大學(xué)同學(xué)，當(dāng)時都在學(xué)習(xí)酒店管理，而且她一直在暗戀我。
彼時因為柏秋遠(yuǎn)走愛爾蘭，我變得木訥頹靡起來。葉姿靠近我時，我正在狠狠地想念柏秋。
大三時，柏秋回了一次國，專門來學(xué)校看我。
"
那是她出國后，我第一次看到她。她穿著巴寶莉風(fēng)衣，短發(fā)。我當(dāng)時很生氣，她變得闊綽了，能穿得起這樣昂貴的品牌衣服。但我不知道以前那個不名一文的她是怎樣變得這樣富庶的。
同學(xué)紛紛投來驚奇的目光，他們一定在猜測我跟柏秋的關(guān)系。有大膽的同學(xué)說得很直接，你的女朋友不錯，很性感。
我窘得臉部漲紅，連忙否認(rèn)，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確實(shí)，我只是一個窮大學(xué)生，怎會有這樣一個闊綽的女朋友呢？
然后，我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兩張臉。柏秋蒼白無力的臉，和葉姿驚喜滿意的臉。
3
柏秋說，我想跟你回一趟老家。
于是，我請了三天假，加上周末，足夠來回了。
我們回到了少年時居住的蕓安巷。
柏秋的這次歸來，又成了那些阿婆們茶余飯后的話題了。彼時，只要她們看到柏秋，必會狠狠地吐著唾沫，指手畫腳，喋喋不休。因為，柏秋的母親是一個風(fēng)塵女子。柏秋沒有父親，即使有，也不知他是誰。后來，她的母親害了乳腺癌，死了。
柏秋顫抖著身子，泣不成聲。只有我安慰她，保護(hù)她。我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跟她在一起時，我沒有想到她的地位和身份。想到的只是，我愛這個倔強(qiáng)的，臭脾氣的女孩。
媽媽自然是不同意我跟她交往的。她肺不好，老是咳嗽。她總是說，終有一天我會被你們氣成肺癌。
她跟所有人一樣，把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但我們卻不顧一切地早戀，我們有屬于年少時期的美好與幸福。直到我們看了一部電影后，一切都變了。
因為里面的女人問了男人一個問題：如果我和你母親同時落入海里，你會先救誰？
于是柏秋也來了興致，時不時地就問我這個問題。
后來我選擇了母親。
兩個月后，她在阿婆們的指桑罵槐中收拾了行李。臨走時，她還跟我母親說了句話，阿姨，我走了。
母親沒理會。她轉(zhuǎn)頭的速度極快，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4
巷子里的阿婆們看到柏秋回來了，有剎那的驚訝，不敢相信這女孩還會回來。不過，他們并沒有因柏秋曲折多舛的命運(yùn)而泛起絲毫的憐憫心，相反較之前更惡劣粗魯。他們看到她一身錦衣，多少有些嫉妒成分在里面的。
" 于是，我把柏秋帶回了家。
他們都說我瘋了，為何會收留一個妓女的后代。
母親自然不應(yīng)允，我對她說，不答應(yīng)的話，我們就私奔。
于是，她很不情愿地給柏秋收拾了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間。
回到學(xué)校后，很多同學(xué)將我圍住，不停地問我，那女子不會真是你女朋友吧？到底是不是??？
我不勝其煩地說，是我女朋友。怎么了，不可以么？誰規(guī)定她不能是我女朋友了？
可是，有人說她母親是個妓女?。?/p>
有人還說，她被人包養(yǎng)了一年多??！
……
我的心瞬時間疼起來。生疼，生疼。
我又想到了柏秋走時的決絕無情，和歸來時的雍容華貴。這前后的大相徑庭，讓我內(nèi)心酸楚。
我多想問問她，柏秋，這么長時間，你在愛爾蘭是怎樣度過的？有沒有人陪著你？
也許我不能無視那些流言蜚語，我只是個平凡的男人，需要一份平淡執(zhí)著的愛情，任何的背叛于我來說都是一種侮辱。
我終于還是不能自已地發(fā)泄了出來?；丶夷峭恚液攘撕芏喽侇^，胃部灼熱如火燒。
敲開了柏秋的門后，我紅著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仿佛一個受了傷的野獸。
她卻高興地說，我正要去找你。說完，塞給我一包東西。說，這些錢，足夠給阿姨治肺病了，你拿著。
我打開后，看到厚厚的一摞錢。我屏住呼吸說，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給阿姨治病啊！并沒別的意思。
我突然發(fā)了瘋地抱住她，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用嘴唇狠狠地席卷了她，那么用力，那么粗暴，我從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狂放和激動。她掙扎著，緊閉著嘴唇，并不配合。然后，我感覺唇部一陣疼痛，她竟咬了我一口。
我猝然地放開了她，開始破口大罵，你再給我裝純情！你他媽什么貨色自己還不清楚么？那個男人親你摸你的時候你還拒絕么？還有，我不需要你這些臟錢，你讓我惡心！
柏秋突然揚(yáng)起手就給了我一巴掌，她用悲涼決絕的眼神瞪著我。良久，良久。我似乎被她這巴掌打醒了，可我將要道歉時，她已經(jīng)大哭著跑出了家門。
我找了她一整天，仍不見其蹤影。三天后，我回到學(xué)校。
后來，葉姿在校圖書館后面踮起腳尖親吻了我，說，知道么？你跟柏秋是不適合的，世俗的眼光會將你殺死。我們倆才適合，而且，畢業(yè)后，你可以直接到我爸的酒樓去做主管。
我承認(rèn)，我被世俗打敗了。
我也承認(rèn)，我經(jīng)受不了金錢與權(quán)力的誘惑。
5
母親打電話說，柏秋已經(jīng)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只給你留了張字條。
我迫不及待地請假回家。看了紙條我才明白，原來他們說的沒錯，在愛爾蘭時，一個華人包養(yǎng)了她一年多。她身上的名牌，全是那個男人買給她的。
我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幾千根荊棘在同時刺著我，讓我無能為力，遍體鱗傷。
大學(xué)畢業(yè)后，如葉姿所說，我直接進(jìn)入了他父親的酒樓做主管。因為，我跟葉姿快訂婚了。她父親沒有兒子，且常年在國外，所以希望這家酒樓在我們倆的管理下，能夠紅紅火火。
母親很滿意我這份工作，也很喜歡葉姿。葉姿是個精明的女子，懂得怎么討老人歡心，沒過多久，就把母親接來跟我們一起住。
對葉姿，我是萬分感激的，可是愛情方面，我無法自欺欺人。
日子就這么平淡無奇地過了下去。但，生活就如同這海域一般，總會軒然大波的。這個大波浪始于三個月后的早晨。
這個早晨，讓我屏住了呼吸，當(dāng)我打開房門，看到柏秋的那一刻。
我知道柏秋是怎么找到我的，因為我叮囑過秘書，如果有一個叫柏秋的女子來找我，告訴她關(guān)于我的一切。
我望著她，才明白，唯有愛情是不能自欺欺人的。我不愛葉姿，任她再怎么對我好，還是無法愛她。我始終愛著的，是眼前的柏秋?；蛘?，愛情中的人性“賤”的成分占了很多，可我騙不了自己。
"
我緊緊地抱住她，熱淚盈眶。
我說，別，別再走了。我經(jīng)不起這樣一次次的別離。
這一個悲戚的擁抱卻被葉姿看得清清楚楚。
她發(fā)了瘋地扯著柏秋的頭發(fā)，狠狠地罵著，你不是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嗎？為什么又再次出現(xiàn)？為什么又來破壞我們？你這個下流的不要臉的賤貨！
我忍無可忍地將她拽過來嚴(yán)厲地說，不準(zhǔn)你欺負(fù)她！
她放聲哭著，是我欺負(fù)她，還是她欺負(fù)我？
我無言以對地看著她。柏秋沒有說話，她始終在沉默著，即使面臨誤解和謾罵，也從不為自己辯護(hù)。
也許愛情真的可以讓人失去理智，變得歇斯底里。葉姿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甚至把我母親找來，哭訴著說，我哪里比不上這個女人？我對你們這么好，他為什么就不能愛我一點(diǎn)點(diǎn)？
我只能低著頭說，葉姿，抱歉。我真的……無法愛你。
6
當(dāng)晚，葉姿就失蹤了。誰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氣象預(yù)報說會有臺風(fēng)，我在酒樓等了她一下午。然后，天下起了大雨，還伴著狂放的大風(fēng)。因為疲勞，我在辦公室里睡著了。
是在夢中嗎？有人在搖著我的手臂，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葉姿。她渾身濕透，并且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說，快！快去救阿姨！
我大驚，一步五個臺階地奔下樓去。遠(yuǎn)遠(yuǎn)看到，母親和柏秋正在海中掙扎。一波波的巨浪在惡狠狠地拍打和襲擊著她們，更令我發(fā)暈的是，她們隔得很遠(yuǎn)。我下去，定會顧此失彼。
我的腦子忽然轟地一聲！柏秋的那個問題似乎如咒語般一語成讖了。
我大聲地叫著她們，媽！柏秋！
沒人應(yīng)我，因臺風(fēng)的緣故，酒樓暫停營業(yè)了，保安人員早早就下班了。
我不顧一切地跳下海去，每游一下都會身心劇痛。是的，就在今日，我必將失去一個我愛的人。而這個人，只能是柏秋。葉姿不會游泳，即使會，也是無濟(jì)于事的。這么大的浪，我能不能游過去已是未知數(shù)。
而我所能做的，就是這樣不停地游，游。
……
但，結(jié)局是，我既沒有把柏秋救上來，也沒有救回母親。因為，母親在我觸摸到她時，已經(jīng)窒息死亡了。而柏秋，還在奮力地掙扎著。換言之，如果我先去救她，她就不會一直孤立無援，直到她跟母親一樣，窒息而死。
我撲通一聲跪在沙灘上，瞬時間成了木頭人。
我一直想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然后葉姿告訴了我。那晚，我因葉姿的出走而懊悔慚愧，這一切都被柏秋看在眼里。她因心中不平衡，就去海邊散步。這時，母親正在沙灘上找尋葉姿，這也被柏秋看在眼里。柏秋因為一時嫉妒，就奔進(jìn)了海里。這時大風(fēng)來臨，巨浪掀起。母親為了救柏秋，也一起被卷入海里。而葉姿的經(jīng)過也只是一個巧合，她見勢不妙，就奔上酒樓找我了。
……
我看著睿智得過火的葉紫，真不知該不該相信她。
我沒有說話，到最后，剩下的，也只能是沉默。
" 這個悲劇的發(fā)生，使我的愛情走向荒蕪。就像《梅蘭芳》里，孟小冬走后，梅蘭芳說，沒有了孟小冬，就再也唱不了梅龍鎮(zhèn)了。是的，沒有了柏秋，任何女人我也愛不起來了。
包括葉姿。
7
從此，葉姿變了，她開始鄙視我，說我不像男人，總是傷春悲秋。面對她，我只有沉默。于是，沒過多久，她就在我的這份沉默中爆發(fā)了。
她冷笑著，面孔開始變得陰鷙起來。
她說，現(xiàn)在就收拾你的東西，離開這里。你以為我真的愛你嗎？我只是討厭柏秋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她越愛你，我就越要把你搶過來。至于讓你來酒樓工作，是覺得你能力超群，可以恰當(dāng)管理。你不要白日做夢了，想做這里的董事長，門都沒有。
聽著她的話，我心里徹底涼透了。
葉姿又有了新的男朋友。在我離開酒樓那天，她給了我一樣?xùn)|西說，看看這個，這是我花重金從一個業(yè)余攝像師手中買回來的。他本來是想拍攝一場海嘯，誰知道卻拍到了我們。他還以為那晚我們幾個在拍戲呢！于是就在后面跟拍起來。說完就咯咯地笑了，她的笑讓我背脊發(fā)涼。
回到家，將錄像帶插進(jìn)去，熒屏上重現(xiàn)了臺風(fēng)那晚的真實(shí)鏡頭。每看到一個鏡頭我都在萬分地自責(zé)和痛苦著。
并非葉姿說的那樣，真相是葉姿故意走到海里，故意讓去尋找她的母親和柏秋看見，故意把她們引得那么遠(yuǎn)。其實(shí)，葉姿是會游泳的，再大的水，只要想活，就淹不死。
我哭笑不得而淚流滿面。
8
收拾柏秋的遺物時，摸到了她藏在大衣口袋里的一張紙條。
她寫：我們剛剛吵完架，我也不想解釋，我覺得我們之間的信任度是用不著解釋的。我去愛爾蘭，是因為我的那個父親在愛爾蘭，當(dāng)初他只是跟母親逢場作戲，沒想到母親懷上了我。后來，一場車禍讓他失去了生育能力。這時候他想起我了，他怕斷了后代，所以要我去愛爾蘭。
到了愛爾蘭才知道，他是一個富翁。他不是很愛我，卻因為面子給我買許多時髦的衣服。你看，你又在誤會我。我穿的是他買給我的衣服啊！
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想找到父親，向他要一筆錢，幫助阿姨治肺病。我看不得她每天都咳嗽。你說，這筆錢是別人包養(yǎng)我的臟錢，我也不會解釋。因為我還是那么愛你，正如你那么愛我一樣。
我以為你懂我的倔強(qiáng)，我以為你會信任我。
可是……
我把信貼在胸口上，心痛得無法呼吸。
翌年清明節(jié)時，我來到日光海岸的海灘上，這時的日光海岸已經(jīng)停止?fàn)I業(yè)。半年前晚報上報道說因為他們偷稅漏稅數(shù)額巨大，董事長葉姿被判入獄……
這些不在我關(guān)心的范圍。我要看的是母親和柏秋。
我要告訴她們那個問題的答案，我想了一年的一個全新的答案。
如果她們同時落入海里，我依舊選擇去救我的母親，讓母親好好地活著。然后，我會選擇與柏秋一起葬身于大海之中，永不分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