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梁波 甘肅青城古鎮(zhèn)、白銀市攝影報道

“明天，高承勇就要受審了！”7月17日下午1點，甘肅省榆中縣青城鎮(zhèn)城河村，村民曾先生掏出手機，打開網(wǎng)上信息，給正在玩著撲克牌的其他鄰居“讀新聞”：7月18日上午9點，白銀市中院將對被告人高承勇進行不公開審理……

去年8月26日，因涉嫌11年間殘忍殺害11名女性，被鎖定為“白銀案”犯罪嫌疑人的高承勇，在白銀市工業(yè)學校小賣部落網(wǎng)。消息傳到高承勇老家——位于黃河南岸的榆中縣青城鎮(zhèn)，鄰居們萬分詫異：“不可能哦！他不僅與我們相處和睦，還能樂于助人，那么一個老好人，怎么可能殺了那么多人？”

7月17日，時隔近一年，在高承勇站上被告席前一天，再度回訪青城鎮(zhèn)城河村后，封面新聞記者發(fā)現(xiàn)，高承勇用于藏身的“老好人”假面具，至今仍繼續(xù)迷惑著他的鄰居們！

回訪·青城與白銀

隔著黃河

一條縣道蜿蜒相通

從公園路出發(fā)，的哥狄維東駕車一路往南，幾分鐘后，便駛上了白榆公路。

白榆公路，白銀市區(qū)通往榆中縣的縣道。這條公路，是白銀市區(qū)通往高承勇老家——青城鎮(zhèn)的唯一公路通道。

“現(xiàn)在倒是高樓林立。而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剛才我們駛過的南片區(qū)，還是一片荒蕪區(qū)。上了白榆路，更是人跡罕至?！钡揖S東說，高承勇當時在城里作案后，從這條路，無論坐車還是通過其他方式，悄然返回35公里外的青城鎮(zhèn)，的確不易被發(fā)現(xiàn)。

狄維東，出生于1985年。高承勇作第一起案時，他才3歲。

縣道還算平整。不過，因沿著接連不斷的山丘而建，公路又略顯蜿蜒。繼續(xù)向南，大概30分鐘左右，抵達黃河北岸的水川鎮(zhèn)，繞鎮(zhèn)而過，駛過青城黃河大橋，來到青城鎮(zhèn)地界。

漢白玉護欄的黃河大橋，修建于本世紀初。20多年前，高承勇從青城前往白銀，大橋橋基原址上，還是一座老舊的鋼索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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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黃河的這座大橋是高承勇回到老家青城鎮(zhèn)的路之一。

落網(wǎng)前的最近幾年，高承勇和妻子，時逢春節(jié)和清明，從白銀回青城，兩口子會乘坐汽車，通過這座大橋。

繼續(xù)行進幾分鐘，在一處岔路口，右轉，駛向青城鎮(zhèn)。5分鐘后，車進入青城鎮(zhèn)場鎮(zhèn)。

青城鎮(zhèn)，又被稱為青城古鎮(zhèn)，是蘭州市唯一國家級歷史文化名鎮(zhèn)，也是甘肅古民居保存較為完整、非常難得的古鎮(zhèn)。如今，整個古鎮(zhèn)已成國家4a級旅游景區(qū)。

“我們從白銀城區(qū)到青城古鎮(zhèn)，大概耗時不到一個小時。”狄維東說，不過，時間回到高承勇作案時間段，他乘車往返，所需時間可能要長得多。

青城古鎮(zhèn)一位老者說，按照行政區(qū)劃，青城古鎮(zhèn)隸屬蘭州市榆中縣管轄。相比榆中縣，古鎮(zhèn)距離白銀市區(qū)更近一些，白銀城是古鎮(zhèn)居民進城的第一選擇。同時，與2013年實現(xiàn)公交化相比，在2013年以前，從古鎮(zhèn)到白銀，人們出行交通方式只有一個選擇：過黃河，在水川鎮(zhèn)坐班車去?！巴狄惶?，至少也要大半天?！边@位老者說。

據(jù)警方通報，高承勇真正開始在白銀城區(qū)長期居住，其實是在終止作案的2002年以后。據(jù)此看來，或許正是這樣的交通條件和家庭住址，讓高承勇在白銀城作案后，具備了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理空間條件。

回訪·族譜和祠堂

丟盡顏面

名列族譜不會逐出

7月17日下午2點，位于條城街的高氏祠堂，游人稀少。祠堂內的捐贈功德碑上，沒有高承勇的名字。“他？幾乎沒有來過這里。”提及高承勇名字，祠堂守護人說，“當然，他是一個名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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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祠堂

祠堂始建于1779年，屬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在古鎮(zhèn)，屬一處頗有點人氣的景點。游人要想進入，需購買價值35元的古鎮(zhèn)通票。

不過，在去年8月26日以后，被吸引來到這里的人，不再僅局限于那塊道光帝御賜牌匾，或者高氏家族的7位文武進士，而總是會找到祠堂管委會主任、青城高氏現(xiàn)任族長高孝友，有意無意的聊一聊高承勇。

當時，對于大家對高承勇的“糾纏”，高孝友顯得非常不耐煩：“他只不過是青城高氏后代中的一員，我們高家，出了很多正面人才。”“他的做法，不能代表高氏。有媒體把高氏祠堂圖片，配在寫他的文章里，我有意見……”去年，當封面新聞記者來到高氏祠堂，高孝友正打算為后面的那一條意見“大為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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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族譜

7月17日下午，高孝友沒有出現(xiàn)在高氏祠堂。

祠堂守護人說，高承勇受審，大家都知道?！八鲥e了，理應受到法律的審判?！?/p>

翻開《故條城高氏族譜》，在474頁，高承勇名字在列。“他是殺人惡魔，法律會給予他嚴厲制裁。他的錯，丟盡高家顏面。而他姓高，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所以名字依舊在族譜里，沒被逐出?！笔刈o人是高家媳婦。她說，放在過去，根據(jù)傳統(tǒng)宗親關系，可以把高承勇帶到祠堂，適用“族規(guī)”給予懲罰。現(xiàn)今，是法治社會?！拔蚁嘈?，法律會給予更為嚴厲的懲處。

梳理高承勇嫡親族譜，高承勇父親輩有六兄弟，作字輩份，名依次為“榮華富貴財源”。高承勇的父親高作華，排二。

高承勇的嫡親哥哥高承明，就居住在高氏祠堂后面不遠處。不過，至今無人能與高承明取得聯(lián)系。原因幾何？高承勇的一位堂妹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其直截了當回復“我們和他不熟沒有關系”或已給出答案。

回訪·老宅與鄰居

好人印象

至今迷惑鄰居的眼

高承勇的老宅，位于青城鎮(zhèn)深處的城河村。

這里房子，幾乎都是由磚壘加土坯式結構建造。

穿過一條接一條的蜿蜒小巷子，如不是熟悉者指路，高承勇的家，還真難以找到。巷子里，或許因為已多年無人常住，特別是高承勇落網(wǎng)后，其家人再也沒有回來的緣由，鐵制大門已完全生銹。兩邊門框貼著的春聯(lián)，也完全褪色。門上，除那把鎖頭顯眼，還有門上的兩處鞋印，也略微顯眼。另外，門上寫有的“感恩”二字，也依稀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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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承勇老宅大門上門鎖已經(jīng)生銹，這處腳印也特別明顯。

透過門縫，院內雜草叢生。陽光照耀下，和院內那顆棗樹樹葉一樣，不僅茂盛，而且翠綠翠綠的。鄰居介紹，這處老宅，是1986年高承勇結婚時，與哥哥分家所得。其實，他家其他子女從父輩分得的房產(chǎn)，基本一致。區(qū)別在于，周圍堂兄弟和親屬，經(jīng)過外出打拼掙錢歸來，將土坯房改建為新磚房。而高承勇家，在2002年集體搬遷至白銀，老宅和耕地便一同拋棄。

“他很早就出門去了，我嫁過來時，很少與他接觸?！编従蛹业囊晃幌眿D，是1989年嫁過來的。那時，高承勇已在白銀犯下了第一起案子。

這位媳婦回憶，在她的印象中，高承勇不怎么愛說話。見面時，打一聲招呼，便不再有更多的話了。與周邊鄰居相處得也很和睦。哪家有什么事，主要喊到，他會很樂意去幫忙。他的妻子要開朗一些，愛開玩笑。

“明天，他就要受審了。不過，我還是不敢相信那些殺人的事，是高承勇干的。”和一年前一樣，對于高承勇“惡魔”一面，多位鄰居與這位女士至今“不愿”相信，畢竟，高承勇在他們面前戴著的“假面具”，已然起到了掩蓋“真面孔”的功能。

離開高承勇老宅前，有鄰居還特意將封面新聞記者帶到黃河邊，表示“愿意講講真實的高承勇”。當然，她提供的信息，可得到證實的極其有限。

最后，這位善良的鄰居提出一點愿望，即希望輿論予以高承勇妻兒寬容。這位鄰居說，高承勇落網(wǎng)后，妻兒也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回來過。 “高承勇所作所為，是他個人行為。他妻子和兩個兒子是無辜的。”

回訪·生命與地圖

記者手記

那是最不愿觸摸的傷痛

從青城鎮(zhèn)返回白銀市區(qū)，有這樣一幅繪制圖，已開始在網(wǎng)上傳播，即有媒體繪制出高承勇在白銀市區(qū)的“犯案地圖”?？墒牵斂吹竭@副圖，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痛。畢竟，每一處標明的地點，就有一個逝去的生命。其中，年齡最小者僅僅8歲。

從1988年5月26日首案案發(fā)，到2002年2月9日最后一案，在白銀市區(qū)的9起案件中，高承勇的作案手法極度殘忍。而當面對案情的每一次新進展，對于遇害者家屬來說，其傷痛難以言表。在接受《每日人物》采訪時，最后一位遇害者是某的親屬閆女士曾這樣表示：雖然很是感激警方作出的努力，但每一次有偵破進展，就像網(wǎng)傷口上撒鹽一樣。

在高承勇站在被告席之前，遇害者親屬崔先生向北京青年報表示，7月18日開庭，他一定會去旁聽。因為他想知道高承勇為什么要殺自己的姐姐。同時，崔先生還說：他不想再看到這件案子的信息了！

好吧，把一切都留給法庭，讓法律給予高承勇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