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介紹
下晚 ,青青走進木德村。百米小街上只有一家旅店,雖然破舊,卻還干凈。女老板說:很久沒人來住店了。她又瞅瞅青青,問:你一個妹子,到這來做什么?
青青說:旅游,
女老板說:一個人旅游,你膽子真大!
青青問:你們這里不太平嗎?
女老板笑道:太平太平,你放心吧!女老板一邊說話,一邊給青青煮晚飯。
剛把飯煮出來,又來了一位男子,也要住店。女老板心里有點納悶:不來就不來,一來就來兩個,還是一男一女,有點奇了。
那男子叫老默,看上去五十開外。吃飯時,他望著青青,問:你是來旅游的?
青青只點點頭。
稍頓,老默又問:你怎么想起到這來的,地圖上都找不見的地方?
青青反問他:那你是怎么想到這來的呢?
老默說:我是想找個清凈地方......
他沒有再說下去。
青青心里疑惑,但沒有再問什么。
飯罷,青青就回到房間里,關緊房門,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
老默到外面轉(zhuǎn)了轉(zhuǎn),天黑以后才回到房間。他看到青青的屋里已經(jīng)熄了燈。
老默在燈下寫起日記來:這是痛苦的離別!因我已意識到,不這樣做,一天也得不到安寧,指責謾罵已是家常便飯,即便委曲求全也得不到人生起碼的人格。這就是人生的“命運”,無時無刻地像魔鬼一樣地在糾纏我,折磨我,使我的神經(jīng)麻木了,身心垮了,身體和精力都已耗竭盡了,再也無精力去應付這些令人寒酸的痛楚。
夜深了,一陣狂風襲來,隨后,傾盆大雨吞沒了小村。這時,只見一個白影子在老默的窗外使勁叩打著玻璃。
老默猛然從床上跳起來,看到那白影人,面目兇煞,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雙腿直打哆嗦。一道閃電過后,白影人消失。老默打開電燈,驚魂未定地望著窗外······
他經(jīng)常做這種可怕的夢。
天亮了,太陽還沒有從山頂上升起來。
女老板在灶房里煮面條。
老默問她:你們這山里有狼嗎?
女老板先是一愣,隨后說:哦,有的,你可不要走遠了。
老默也沒有吃面條,慢吞吞地往山里走去了。
青青原打算今天啟程的,可是早晨爬起來就感到身體有點不適,便決定明天再走。
吃早飯的時候,女老板說:剛才那男人問我山里有沒有狼,你說,他問這個干嘛?
青青想了想說:我覺得這男人有點神秘??礃幼酉駛€知識分子,可他不像是來旅游的。
青青吃完飯,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回到旅店,看見女老板正在打掃老默的房間,她就進去了,發(fā)見老默的床頭放著一本厚厚的書《藥理學》,不由得暗自在說:果然是個知識分子。
青青回到自己屋里,給老公發(fā)了一條信息:我明天前往s城。
然后,她躺在床上,翻開一本書——《孤獨的沙漠》。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老默才回到旅店。 女老板問她想吃什么,他說:面條。
青青在旁邊說:吃這么簡單啊,這樣吧,炒兩個菜,我們喝點酒好嗎?
老默微笑說:不用不用,我不會喝酒。老默胡亂地吃了面條,便回房間去了。
青青和女老板邊喝酒,邊嘮家常。
女老板一直把青青喚妹子,此刻才曉得青青還比她大一歲,但她還是管青青叫妹子。
酒過數(shù)巡,兩個女人的談話也就隨便起來了。
女老板說:我真不明白,你家里有老公,不守著他,一個人出來多沒意思啊。你看我們,想在一塊都不行,他在城里打工,有時一兩個月也回不了一趟家,我們可想了······哦,昨天他打電話說,今天可能要回來,但都這個時候了,恐怕是回不來了。
話音剛落,只見院門開了,走進來一位漢子。女老板連忙起身,笑道:說曹操,曹操到。呵呵呵呵。
青青回到屋里,聽到隔壁房間傳來那漢子的聲音:想死我了······又聽到那女的說:想?那你沒在外面去找一個?
男的說:不,我就喜歡你哩!
······
青青不想再聽下去,便走出房間,發(fā)現(xiàn)老默的房門開著,就走了進去。
老默正望著窗外發(fā)呆。
老大哥還沒休息呵。青青說。
哦,還沒。你,坐吧。老默指指板凳說。
青青坐下來,問:大哥是來旅游的?
老默笑了笑說:我呀,是出來逃難的。
逃難?青青疑惑地望著他。
老默點上一支煙說:我那個家沒法呆下去了。哦,那根本就不是家,是地獄。他頓了頓,接著說:我和她結婚三十多年了,沒有過一天平靜的日子,只要有一點點不合她的意,她就要大吵大罵,有時還要打人······
都為什么事?。壳嗲啻驍嗨麊?。
雞毛蒜皮唄。老默說:在她面前,連一點尊嚴,一點人格都沒有啊。
青青問:那你沒有兒女嗎?
老默說:有啊,但我不能到他們那里去,我若去了,她就要鬧翻天啊。
那干嘛不離婚?青青問。
離婚?老默說:你能離得了嗎?她去跟你胡攪蠻纏,到法院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唉,沒辦法說。
沉默片刻,青青說:那你打算怎么辦呢?
還能怎么辦,就這樣了。老默又點上一支煙說道。
青青望了望他,說:那你也不能長期這樣下去啊。
老默似笑非笑地說:活一天算一天吧。接著,他又呵呵一笑說:我們家的那些事呵,說出來人家都不信呵——有一次我女兒到市場去買豬肉,那時她還小呵,不會買,拿回來的肉比較肥。她就把女兒打了一頓,還要讓她把肉退回去。那時我們在干校,從干校到縣城有七八公里路,你想想,來回要走多長時間?可她不管,非得讓女兒去把肉退了······
老默有點說不下去了。
青青說:她對你不好,對孩子也這樣?
老默說:是啊,兩個孩子都被她打傻了。有時,我還要幫她打,我對不住兒女??!片刻,又說:我身體不好,她只要看我躺在床上,就罵罵咧咧,讓我到醫(yī)院去躺著。可是你要去醫(yī)院吧,她又說你住院沒有用,是白花錢。哎呀,叫人無所適從啊······
這時青青在想:天下還有這樣的女人?也還有這樣能忍的男人?唉,都為了什么呵······
這時,老默看了看青青,問:你怎么一個人出來旅游?
哦,我老公忙,沒時間陪我。
哦,那你怎么想起到這來的?
我是搞美術的,以前在學校教學生,因為在教學問題上跟校方有意見分歧,我就辭退沒干了。便東奔西跑的搞搞寫生。
老默聽到這里,便翻開那本《藥理學》的書,從書頁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青青說:你看,這是我的小孫女,多可愛??!但就是照片太小,我這個眼睛呵,不行了。你看,能不能給我畫張素描?象書本這么大就可以了。
青青欣然答應了。
次日,老默起床后,就看見桌子上有一張他孫女的素描畫,旁邊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到:為了你可愛的小孫女,大哥,你還是回家吧!
老默這是第十一次離家出走,其中有幾回他都是想在外面結束自己生命的,但都遇上了好心人,打消了他輕生的念頭。這次,他也打算把身上的錢花凈,然后走進深山里,吃下安眠藥,尋思讓野獸來為他收尸。
......
很多年以后。一天,青青到醫(yī)院去看望她的一個學生。走進病房,不料那老默也住在里面。枕邊還是放著那本《藥理學》。
青青上前問道:大哥,你怎么了?
老默半睜著眼,有氣無力地說:老毛病了,也查不個什么結果。其實,我自己知道,沒用啊。
正說著話,突然進來一位老婆子,手里拎一個飯盒,瞟了青青一眼,問老默:這是誰這是誰?
不等老默說話,青青說:我是二十七床的老師。
老婆子冷笑說:哦,那你怎么跑到二十六床來了?
青青說:我是問問大哥的病情病。
老婆子又冷笑說:看來你是個熱心腸的人啊。
這時,老默氣的臉發(fā)青,說:哎呀,你快回去吧!
老婆子說:回去?我還要看那個電視劇哩。
老默說:你回家看去吧。
老婆子說:回家看不是要費電嗎。你少管我,還是快吃你的飯吧。
老默說:我不想吃。
頓時,老婆子吼道:你這不吃那不吃,光吃藥有狗屁用,白在這浪費錢嘛!
老默也提高嗓門說:那人家還要看電視哩!
老婆子笑道:看就是了。她又望著青青和她的學生說:這個電視劇好看,你們沒看嗎?
青青說:你看就是啦。
第二天,還是那個時候,青青來到醫(yī)院,她的學生到外面買東西還沒回來。
老默躺在床上,朝青青點點頭,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謝謝你,那年,如果沒有,你的那幅畫,我······
青青說:你應該好好養(yǎng)病,爭取早點康復!說罷,便聽到腳步聲,青青連忙走到窗前。
老婆子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搖晃著老默說:快起來吃飯!
老默閉著眼睛,半響才說:你把女兒給我叫來。
老婆子說:叫她干什么?
老默說:我快不行了。
老婆子說:你少來這一套。
老默不再言語,片刻,他突然大聲說:你快走吧,我不想看見你······話音剛落,他一口氣沒上來,便昏迷了過去。老婆子見狀,忙去喊護士,護士又去叫醫(yī)生緊急搶救······
老默醒來之后,呼吸比較困難,一時也神志不清。
過了一夜,到次日早晨,才認出身邊的兒女來。他望著注射液的瓶子,問兒子:打的是什么東西?
兒子說:是消炎的。
又過了一會,他努力睜大眼睛,那是一種彌留的目光,他緩緩地望著他所能看到的一切,問女兒:這是什么地方?
女兒頓時流下淚來。
老默又睡了一會,醒來時,他含含糊糊地說:我看見女畫家了......
女兒問:什么女畫家?
老默只顧自言自語:她畫畫······還有那座房子,周圍有好多樹,好多花······好多人,在那里跳舞,唱歌······
女兒說:你在說夢話喲。
......
這天中午,青青的學生出院了。青青看了老默一眼,迅速地離開了病房。
青青離開病房一個小時,老默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青青又要出去寫生了。她又想起木德村那個地方。
她一邊走,一邊心想: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于生活在無望的生活里。
她繼而在想在想:人啊,你明知落入生活的魔掌,可為什么,不求新生,甘愿毀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