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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要郡元魁館里,眾多食客均是殷商土富,此時雖在大嚼大飲,但眼光卻直往賴布衣等人身上瞧。

元魁館在高要郡方圓一百里中,算得上是頂尖兒的酒館,能上元魁館占個席位的,絕非販夫走卒,起碼腰包須有一定分量,但能夠點(diǎn)上“百色美宴”菜式的,就更是百中無一,非富則貴。

高要郡人大多知俚識儉,誰肯吃一頓頂尖菜式便花上一百幾十兩銀?

賴布衣等三人,瞧模樣八成是窮途落魄的外鄉(xiāng)人,卻居然夠膽上這元魁館來,更居然斗膽點(diǎn)了這要命的昂貴菜式!這明擺著是一幕熱鬧之極的好戲,只等著上演罷。

在座眾多食客,等著瞧這幕好戲,均有點(diǎn)心癢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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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福的眼珠往四周滴溜溜的轉(zhuǎn),他除了瞧見四周食客不懷好意的目光神情外,便是著意搜索最便利的門口,方便待會有個萬一,可以奪門而逃。

李二牛卻是滿臉傻笑,倒似局外人等著瞧熱鬧似地,這可把司馬福恨得牙癢癢的,在內(nèi)心發(fā)狠道:“笑!笑!你這死牛只管笑,待會便知道哭的滋味!”

賴布衣依然從容鎮(zhèn)靜,倒似腰纏萬貫的財神爺,不屑一顧這三幾百兩的昂貴開銷。

賴布衣等三人的席位在大堂中央,正好與元魁館的柜臺正對面。柜臺后面的掌柜自賴布衣等人進(jìn)來后,便提上心兒,眼珠子直往賴布衣等人身上溜轉(zhuǎn)。但起初他尚不以為意,心想這三個外鄉(xiāng)客不外充闊罷了,只要他三人付得起,管他外鄉(xiāng)與本地。但后來這三人競獅子大開口,點(diǎn)上本館的元魁菜式,掌柜的不得不起了疑心。

這掌柜姓姚,名景升,由小本生意干起,到四十五歲時,終于創(chuàng)下元魁館這偌大的份基業(yè)。處世為人倒沒有什么,只是對于錢銀兩字瞧得太重。

此時,姚掌柜見小二顫著屁股如飛的跑進(jìn)廚房傳菜,又如飛的跑出來侍候,這便有如成了勾魂使者,把姚掌柜的魂魄扯上扯落,沒片刻安寧。

姚掌柜瞅個空兒,把那店小二招到身前,眼睛瞇成一條縫道:“你可知你傳的是什

么菜式么?”

店小二一怔,忙道:“稟掌柜,傳的是百色美宴!”

姚掌柜道:“是極!是極!百色美宴!你可知這元魁館頭號菜式值銀多少?”

店小二道:“小的跟了掌柜多年,如何不知,這頭號菜式少不了便算一百八十兩

再加酒錢茶銀,結(jié)賬單大概少不了二百八十兩!”

姚掌柜嘿嘿道:“你知道便好,你可知道這些外鄉(xiāng)佬可付得起這一頓三百兩銀?便這般眼巴巴的趕著去傳菜式？”

店小二一聽,寬心的一笑道:“這個掌柜放心好了。小的敢大膽擔(dān)保,這三位必付得起賬!”

姚掌柜微微冷笑道:“你憑什么擔(dān)保?天可憐見你一月的薪銀亦僅得玉十兩,萬

一認(rèn)真起來,你便得半年凈喝西北風(fēng)了!”

店小二斷然道:“沒事!沒事!小的擔(dān)保必定歡喜來歡喜去便是!”他心道:這等

未吃菜先行打賞的闊客,還怕付不起賬么?這招襪大客的功勞,自己必然是領(lǐng)定了。

姚掌柜趁勢道:“好!好!既然你敢擔(dān)保,這事便算在你頭上了,若生意順當(dāng),回扣算你的,但若然賴賬,你便得負(fù)責(zé)一半!話說在前頭,有賞有罰,屆時你可別怨天尤人!”姚掌柜心道:既然你敢擔(dān)保負(fù)責(zé)一半,我便封了賠本門。就算存心賴賬,老子亦只當(dāng)白做!”

店小二一聽若生意順利做成,自己可得五個回扣,心中大喜,他已料到此事十拿九穩(wěn),豈有不答應(yīng)之理,當(dāng)下一口便答應(yīng)了

姚掌柜眼見小二答應(yīng)得這般爽快,心中又一動。哈道莫非這小二哥已窺準(zhǔn)這三位外鄉(xiāng)佬大有來頭,便搶著答應(yīng)么?果如此,這小子豈非平白撿到主么?自己可也犯不著自白失了三位大客。

姚掌柜這般轉(zhuǎn)念,臉上頓時便有了笑容。道:“好!好!既然如此,你便前去著意恃候便?！?/P>

店小二得姚掌柜親曰承諾,頓時更上了勁兒。他顫著屁股進(jìn)出了廚房數(shù)回,經(jīng)廚房師傅精心調(diào)制的“百色美宴”便終于上場了。

這接二連二捧出的菜式,休說李二牛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便連積年的江潮老怪司馬福亦被弄得目瞪口呆,心道這賴兄如何便點(diǎn)出這般皇宮菜式?他也顧不得再去搜尋那便利的開溜門口,眼珠子只盯著捧上桌來的菜式滴溜溜的轉(zhuǎn)。

第一道上的便是“百色美宴”的主菜,名為百色春曉,計有:扣果子貍、脆皮地羊酒熏風(fēng)翼、蛤龍大鴨、西汁乳鴿、川田雞腿、蛤吩燉雞、桂圓腆鱗、五彩蛇絲。

第二道上的是副菜計有掛絲肉果、拔絲芒果、菠蘿甜露、南乳肉包、金魚蒸餃、馬蹄香酥、奶油蛋撻。

第三道是飯后水果,汁有荔枝、楊桃、芒果、甜抽。

第四道則是一壺消滯解酒的當(dāng)?shù)孛a(chǎn)白毛香茶。

李二牛瞪著桌上這大堆精美食品,早就呆了!

司馬福喃喃自語道:“天堂?夢幻?仙景么?老天!老夫在活了這大半輩子,竟是第一遭見著這等窮奢極侈的菜式。

這時,不但李二牛司馬福目瞪口果,四周眾多的食客,均被賴布衣等人這一桌菜嚇得目瞪口呆。暗道這一頓沒有三、四百兩銀亦下不了臺!

姚掌柜這時亦目光的的的把賴布衣等人盯住了,他瞧著滿席的熱氣騰騰香噴噴的菜式,自信就算一只蒼蠅也休想在他眼底下溜逃

店小二卻滿臉笑容,一疊連聲的向賴布衣等人哈腰拱手道“三位!請!請請用!”

司馬福咬緊牙關(guān)不作聲。李二牛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桌上的菜式悶聲不語。

賴布衣卻笑嘻嘻的道:“司馬兄、二牛,吃啊!客氣什么,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

糟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賴布衣說罷,領(lǐng)頭大吃起來,李二牛見狀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仲筷接起一塊噴香的脆皮地羊肉就往嘴里填去。

司馬福先是證了怔,但眼見賴布衣、李二業(yè)兩人吃得快活,如何還忍得住。咬一牙暗道:“罷!罷!罷!就算坐牢也先填飽肚皮再作打算!”當(dāng)下也就大嚼起來。

店小二在旁殷勤侍候。這一頓“百色美宴”一直吃得天昏地暗,二人風(fēng)卷殘云般,早把滿滿一席美宴吃得七零八落。

司馬福酒氣上涌,膽色一壯,便笑著對賴布衣道:“賴兄呀賴兄,吃了這一頓,就算有個三長兩短,也死而無怨了!”

李二牛正吃得快活,聞聲忙道:“對著美酒佳肴,司馬叔生呀死的做啥,豈非大煞風(fēng)景么！”

司馬福咬咬牙,又笑道:“你這二牛,知道什么?賴兄那是千金散盡還復(fù)來,老夫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呀!”

賴布衣從容如意的喝了一口白毛香茶,做債一笑道:“不打緊!不打緊!司馬兄驚慌什么?一切且靜觀其變!

司馬福笑道:“是極!是極!如今酒醉飯足,我們便閉目養(yǎng)神,靜待成仙便是!”但嘴里卻道:“仙就仙,不過并非天上地面之仙,而是牢獄之仙罷了!”

三人哺哺咕咕的說得高興,一旁殷勤侍候的店小二也不知他三人說什么,但眼見酒席已吃得差不多,便褪著笑臉,半討好半催促的道:“三位吃得快活么?當(dāng)答!當(dāng)然!本館這元魁菜式百色美宴,價錢是貴了一點(diǎn),但吃得起的人均贊不絕口,均道物超所值,三位想必亦深有同感了!”

司馬福一聽店小二口氣,便咬牙暗道:“丑媳婦總得見公婆,要命的閻羅債主登門來了.”

司馬福正欲施展渾身解數(shù),以便多拖一會算一會,店小二卻已把話鋒一轉(zhuǎn)。搶先道:“既然如此,這區(qū)區(qū)三四百兩賬么,三位必然樂于支付?！?/P>

店小二此言一出,頓時就把司馬福猶如木樁似的釘在椅上動彈不得,他在心內(nèi)叫苦道:“老天!三四百兩,你這小二可知我們通身上下只得二錢銀兩,這二錢銀呀,只怕就連茶錢也不夠支付!”

賴布衣一聽,卻微笑道:“如此,便請小二哥結(jié)賬?！?/P>

店小二眼見賴布衣果然爽快,當(dāng)下喜上眉梢,趕緊把手一擦,便飛快的點(diǎn)算起桌上的碗筷來了

店小二朗聲喝道:“呵!百色美宴照價打折共銀二百二十三兩六錢……外加上等白干,調(diào)配作料,共合賬銀三百九十六兩!不貴,不貴,便宜極了!”

司馬福幾乎嚇昏了,他心道現(xiàn)在可是打死狗襯價,三百九十六兩,就算每錢銀判子監(jiān)一天,須坐足十年才能抵債,老天!十年之后是什么光景?老夫骨頭打鼓不要緊,倒是堂堂一位尋龍大俠竟因一頓口福坐十年牢,傳出江湖,豈不被人笑掉大牙。

司馬福在心內(nèi)自怨自艾,但賴布衣卻渾似不覺。眼見店小二已向他伸出手來,”這付賬之前,必須先以清水一盤洗手,這便麻煩小二哥捧一盤清水出來如何?”

店小二一怔道:“小的聞得江湖上有金盤洗手然后退出江湖之說。但卻平生未聞

以清水洗手然后付賬的規(guī)矩,請教客官,這卻是什么名堂?”

賴布衣呵呵一笑道:“請教小二哥,你說這銀兩漂亮不漂亮?”

店小二又一愕道: ”這自花花的銀兩當(dāng)然漂亮!漂亮極了?！?/P>

賴布衣微微一笑道:“是極,是極,簡直是普天下最漂亮的東酉,既然是普天下最漂亮的東西,豈可咕污?因此便須凈手然后方可掏銀付賬?！?/P>

店小二不禁目瞪口呆的怔住了!他委實(shí)不知道掏銀忖賬還有這許多名堂。

店小二與賴布衣對答問,目光的的的緊盯著他們的元魁館老板姚景升早聽得一清二楚,這時他再也按擦不住,三步并作兩步便跨到這面來,他冷冷的望了賴布衣一眼,便哪黑道:“這位客官果然好口才,三言兩語便把在下的伙記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可再動聽的花言巧語也抵不了一錢銀子,客官還是爽快付賬,這叫做歡喜來歡喜去不然,這元魁館便該叫化緣的善堂矣!”

這時,四周的食客眼見好戲已然上場,豈肯放過,早就紛紛離座圍了上來,其中有三兩位素知元魁館老板姚景升乃高要郡出了名的守財奴,這三位眼看是不知好萬的外鄉(xiāng)人,竟惹到他的頭上來,豈非老虎頭上拍蒼蠅么?因此不免替賴布衣等三人擔(dān)起心來但其余大多數(shù)均是抱者瞧熱鬧的心理,只要有熱鬧瞧,管你死人塌屋坐牢,倒是賴布衣往四面的客人掃了一眼,心中頓時有了主意,便故意朗聲道:“這位想必是元魁館的老板了?”

客人中有好事者早搶著道:“是極!是極!這位便是高要郡中出了名的姚景升老板!”

賴布衣見客人中有答腔的,正合心意,便往發(fā)聲之人仔細(xì)看了一服,然后微微笑道:“那么請教姚掌柜,客人付賬是否各有規(guī)矩?有的捏著銀兩半天不肯往下放的拿著銀兩左捏右捏。倒似他的手比毫厘秤更厲害百倍?！?/P>

姚掌柜怔了怔,無奈點(diǎn)頭道:“這些情形倒是有的。”

賴布衣又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付賬之前,先求一盤清水洗凈雙手,想必不太過苛求吧!”

姚掌柜正欲作色申斥,人群中又有好事者大聲道:“一盤清水算得什么?姚掌柜便答允他吧,只要他付得起賬,莫說一盤清水,便三幾百盤也值得!”

客人中頓時有齊聲附和的,倒似這熱鬧若然就此結(jié)束便要了他們的小命似的。

姚景升咬了咬牙,暗道捧就捧罷,難道你憑一盤清水便可遁走賴賬不成么?他這般轉(zhuǎn)念。便沖著那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店小二嗆喝道:“他要你捧盤清水,你照捧便是!姚某人不信這一盤清水便可賴掉這三百九十六兩賬目!”

店小二一聽,連忙顫著屁股跑進(jìn)廚房端水去了。這時他已被弄得暈頭轉(zhuǎn)向,這簡直比要了他的小命更可怕百倍!此時若真能順當(dāng)了結(jié)此事,莫說捧一盤清水,便是描來么位外鄉(xiāng)客真?zhèn)€賴賬,他便得墊上一半,三百九十六兩的一半便是一百九十八兩!這要他把一條小河抽干,他也必定照干不誤!